压迫着近百公里的大地的厚实灰云中，三角锥般的浮空城堡缓缓驶来，遮天蔽日，投下无边阴影。
浓厚的云气没有因城堡的移动而被冲散，那股远看带着不详灰色的气流，从四面八方聚向城堡，簇拥着顶端刺破大气的尖端，缓慢旋转，呈螺旋形向下铺散，到达城堡底部后，又被周围涌动的气流卷向上方，与尖端处的螺旋气流构成循环。
云层庇护城堡，城堡则赋予云层以山峦移动的气势。
正下方。
阴影蔓延而来，盖过高楼，途径水库，来到一片狼藉的空旷地带边缘。一具披着破塑料袋的瘦弱骨头突兀出现在阴影边缘，而后，不停蔓延的阴影盖住了它兜帽下的骷髅面容，向它眼前的建筑和两名人类压去。
“等一下。”
仰头对着天发呆的竹石，闻声转头看向那具骷髅。拖着他的龙铃兰井停下脚步，先他一步转头看向几十米外的敌“人”。
阴影这时完全遮住了二人，龙铃兰井和竹石不得不移开视线，望向头顶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尖峰。
那是个什么玩意？山飞起来了？谁能搬动一座山？！
“你是巫妖？有什么事？”意识到天上那玩意和突然到来的骷髅估计有某种联系，龙铃兰井低头看向走来的巫妖，放开了竹石的脚腕，一柄闪电之枪眨眼间在她手中凝聚成型。
龙铃兰井没见过巫妖，但眼前这具骷髅架子符和她对巫妖的认识，所以她顺口就这么叫了。
走来的骷髅，瞧见龙铃兰井戒备的表情，又被她道破了身份，立即止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一步，“是的，我是巫妖，你们可以叫我屠魂者...其他什么的也行，我时间很紧，能不能把你脚下那个快死了的男人交给我？我想去他才能去的那个地方，作为回报，我会治好他的伤。”
屠魂者很诚实的交代了它此行的目的，并开出了它的条件。它相信坦诚是发展友好关系的第一步，打架什么真的太危险了，能不打就尽量不打。
龙铃兰井没料到它会和自己商量，不过，想到巫妖生前也是人，她很快就接受了这只巫妖是只讲道理的巫妖的设定。
话说它名字还挺唬人，屠魂屠魂，怎么看也不像个和气的巫妖会叫的名字吧？这么想着，龙铃兰井思考起了它说的话——竹石才能去的地方，指的应该是魔法部的分部。
回想起曾来过步闻家的秘书提出的猜测，巫妖们的目的可能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有关，龙铃兰井瞥了眼地上半死不活，试图为自己止血的竹石，问了屠魂者一句：“你去了要做什么？”
“带一个人走。”屠魂者马上回应。
看来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已经在分部了，而巫妖们目前暴露的目的，看起来明面上和魔法部推测的一致。龙铃兰井心思电转，嘴上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和你没关系，总之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闪电之枪在球状闪电不停的灌注下又增大了一圈，龙铃兰井神色冷厉，“你的目标如果真的在那个地方，那她一定会受到严密的保护，你不可能在不攻击保护者的情况下带她出来。”
“你认识那些保护她的人？”
“认识，但关系很差。”
“那你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们的安全？我真的不会伤害他们的。”屠魂者有点急了，它是背着巫妖议会来这找那个女孩的。学者告诉它，要在人少对人多的情况下掌握主动权，保证这趟旅程不至于变质，就必须先发制人，先一步在那群不安好心的激进派发现霜语者的城堡消失前，找到那个女孩，不然谁知道它们会不会以此为理由悍然撕破脸皮？真到那会，再怎么补救都来不及了。
“但我和他们的关系，还没差到让我放你离开的地步，什么“我不会伤害他们”，呵呵，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蹩脚笑话？“龙铃兰井看得出来它很急躁，她可一点都不急，“而且，你以为你是谁？一只巫妖？仅此而已，大话少说点吧。”
“省的一会被人把门牙都给你打烂，脸上挂不住，灰溜溜逃走。”
龙铃兰井嘲讽全开，摆明了自己不跟屠魂者合作的态度，谁知道它的骷髅脑袋里在想什么？
这只叫屠魂者的巫妖也太天真了吧？要不是时机不合适，龙铃兰井早就笑出声了。别说人和巫妖，人跟人都不可能这么信任。
一直没说话，到现在还没爬起来的竹石也是这么想的。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他怎么想？”屠魂者还没放弃，它打算和竹石商量。
龙铃兰井瞅了眼又双叒叕要死的竹石，看向屠魂者：“他觉得你是个傻子。”
竹石：“...”
他觉得，这次自己估计真的要死了。
死于她那张嘴！
龙铃兰井打算跟它打起来，自己肯定会被波及至死；她要是打算撤退，自己也够呛，焦糊的伤口要是开裂流血，死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边，再次遭到嘲讽的屠魂者，盯着龙铃兰井和竹石看了几秒，叹息着摇了摇头，“学者猜的没错，是我太蠢了。”
“抱歉，我不能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话音刚落，屠魂者俯下身，一手按在被阴影覆盖的地面上，法术模型的光芒骤然于它身下地面亮起，竹石身旁地面上的阴影当即伸出无数只婴儿大小的粉嫩小手，牢牢抓住竹石向阴影中陷去，但下一刻，龙铃兰井一眼瞪向竹石，所有的手反常的鼓涨起来，稚嫩的皮肤下爆炸性的能量狂躁冲出，到达皮肤的约束极限时，仿佛气球爆炸的震响嘭嘭响起，所有的手都在同一时刻被她炸了个粉碎。
然而，竹石大半身躯已经陷入阴影，而且还在不停的下陷。被手扯碎、被龙铃兰井引动的爆炸波及的皮肤，已经血淋淋的烂开，碎掉的骨头和颤动漏出体液的内脏都能看到。
他还在地上的脑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在地面上的小半身体，抬头苦笑着冲龙铃兰井摇了摇头。张嘴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阴影吞没了竹石。
“今天真是糟透了。”
屠魂者起身，一手把痛到昏迷的竹石从地面上的阴影里揪了出来，单手提着竹石的脑袋高高举起，侧头讶异地看了眼龙铃兰井，“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没有叫出声，意志力很不错。”
“或许，他可以成为我们新的伙伴。”
噼啪！
阴沉的天空突兀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
屠魂者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身前亮起数个层层叠叠的小型魔法阵上，拘禁着从龙铃兰井手电射而出的闪电之枪。
几十米外，龙铃兰井依旧保持站姿，但额头已经渗出汗水，呼吸也有点不稳。
“大气中击穿空气的落雷，传播速度接近光速的三分之二，人类应该很难应付你的攻击。”
“但我可以。“
“就算你掷出真正的落雷，我也能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