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泾河旁,双方大军皆发起凶猛攻势。
列阵近十里而战,身在其中的士卒入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沙尘与旌旗。
此时的军队调度、士气勇武都已成空谈。
普通士卒能赖以分辨胜负的只有脚步进退。
前后左右的士卒皆在奋勇向前,可知己方优势明显。
若前方一排排士卒皆在节节后退,左右方阵仓皇后撤,甚至密密麻麻的弓箭都已经射到自己脸上了,普通士卒再蠢也能立即判断出己方处于劣势。这时候即便后方的鼓声再怎么响彻如雷,在此形势下,士卒也会随波逐流的后退。
乌合之众的战争就只能如此,没有旌旗、鼓角的具体命令,各个方阵不知道自己该扎稳阵脚,还是列阵向前,或向左向右。只听一成不变的鼓声,士卒只能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在泾河战场上,阿贵的万余大军便正在遭遇这种情况。
三军交战,各自奋勇。很显然,阿贵手下的羌、氐勇士砍不赢关中联军,一排排的士卒被砍倒,关中联军的悍卒便脚踩着尸体便压了上来,斧劈刀砍,羌人、氐人士卒不得不后退躲避利刃。
而在右翼,密密麻麻的弓箭从盾墙后方升起,使对面的羌人阵型便得彻底凌乱。羌人、氐人没什么军纪的概念,士卒想法质朴,有箭雨袭来,便逃避躲箭。
但在这种人数过万的战场上,数百上千名士卒自行其是,很快便使阵型一片混乱。
正在指挥的校尉樊稠见此良机,大吼一声:“举盾,冲击!”
旌旗飘扬,前排士卒提盾而起,肩膀抵着橹盾向前发起迅猛冲击,一排排长枪在盾牌缝隙处攒刺不断。漫长阵线上,无数的羌人被撞翻,更多的胡人匆忙避让。
后方胡人见前方同僚大面积溃退,更不敢站在原地,尽皆后退躲避,整个左翼士卒皆在溃退。
试图顽抗者,皆被一众悍将领着亲兵迅速击溃,因而一眼望去,征西将军府的士卒皆在列阵向前。队列前方,是无数倒下的旗帜与溃逃的乱兵。
击溃敌军之后,张济、杨定立即率领两个方阵从右翼向胡人中军夹击,是经典的两翼突破战法。
此时阿贵本人正统帅两千余骑兵牵马坐在军阵后方的平原上。还未等到斥候往来几趟详细查看敌军薄弱之处,从而以铁骑发起猛攻,锁定胜势。便已看到大军左翼望风披靡,数千将士疯狂逃窜。
气得阿贵大吼:“前后交战不过一个多时辰!这就算是四千多头猪,让汉军尽情杀戮,一个时辰也杀不完啊。”
韩遂的部下麯演被指派为阿贵副将,此时在一旁立即开口说道:“渠帅,此时应以骑兵游射阻碍敌军追击。逐渐脱离战事,休养一晚,待明日再战。”
阿贵性格莽撞,怎么能接受这种老成稳妥之言,立即翻身上马,吼道:“敌军右翼凶猛,左翼必然孱弱。勇士们,随某冲锋!从敌军左翼席卷敌军。”
两千铁骑狂奔而起,在宽广的战场上,奔腾许久才抵达侧翼。
此时左冯翊诸将麾下的四千大军已经取得了极大的优势,将战线向前推进数十步。
两千铁骑凶猛冲锋,使正在接战的联军发生了明显骚乱。直面铁骑的数个方阵还未接敌便已崩溃,士卒拼命向后逃窜。
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未曾做好准备,步兵面对铺天盖地冲锋而来的铁骑,溃逃是第一反应。
只有训练有素的步兵才能在原地列阵,硬抗冲击。
左冯翊诸将麾下士卒,显然不能算精锐之师。
随着溃兵的冲击,左翼阵型摇摇欲坠。被左翼联军压制着节节后退的羌人、氐人徒卒立即趁势杀了回来,与骑兵一起冲击联军左翼。
负责指挥左翼的成宜焦急暴躁,破口大骂:“什么百战名将,什么军略奇伟!依某看,征西将军府皆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若非赵云将骑兵尽数带离,我等何至于陷入如此绝境?梁兴竟然败于如此无能之辈,更是不堪至极!”
看着左翼阵型逐渐崩溃,成宜亲卫惊恐不已,连忙问道:“将军,吾等如今当如何应对。敌军铁骑即将杀至眼前。”
“吾等撤军!后方尚有一万大军,让彼辈来应付这支铁骑!吾等绝不复为彼辈奋命流血!”
随着成宜大纛的后撤,左翼军心彻底崩溃,主将都已逃命了,士卒哪还有勇气坚守。
双方大军奋勇推进,却形成了相对默契的一幕,双方的左翼都被敌军右翼击溃。
近十里的战场,两翼的崩溃并不会立即被全军所知晓,关键在于哪一方能继续扩大战果。
而显然,关中联军在这方面更具优势。马腾所部将士远比羌人、氐人更加骁勇善战,一直占据上风,打的敌军节节后退。
又得到了右翼征西将军府大军的支援,从侧翼夹击,率先一步击溃了敌军中军。
敌军左翼、中军全线崩溃,近万人逃的漫山遍野,丢盔弃甲。
此时阿贵率领的两万骑兵才彻底搅乱了成宜所部四千人。
面对如此局势,阿贵仍旧不肯服输,大吼道:“勇士们,随某冲杀!铁骑踏过,敌军一群徒卒必然狼狈逃窜!吾等可大获全胜!”
但在一群溃兵中间的骑兵行动被极大迟缓,勉强聚集冲向中军时,马腾所部已列阵完成。
不同于左翼联军结构混乱,由多方士卒组成,指挥不顺。
中军皆是马腾一人部下,这支悍勇西凉士卒曾经与最精锐的征西大军血战了一日。惜败于征西大军精良铁甲与锋利战刀。
马腾军中骑兵极多,这些悍卒早已对骑兵冲锋司空见惯。
所以在有所准备,列阵森严的情况下,并未被区区两千骑兵吓得直接崩溃。
正面冲击这种堂堂之阵,骑兵仅在冲击的瞬间便折损了上百人,正面冲散一个方阵后被第二个方阵阻拦住冲击势头。
见此结果,阿贵双目变得一片血红,没有使敌军崩溃,此次冲击便失去了一切意义。
因为己方中军已经崩溃,仅剩一支偏军在此地负隅顽抗,很快便会被敌军包围。
换言之,这一战己方大势已去,自己首战即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