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一想到殷无衍日后危险的处境,湛非鱼感觉一定要尽快把火药给弄出来,她此前也查过,早在数百年前的书籍就有过于火药的记载:硝石出陇道。
关于火药的配方,典籍里同样也有,“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会发生“焰起,烧手面及火尽屋舍”的现象。
湛非鱼知道这是说把蜜加热能变成炭。硫磺、硝石与炭混合,这就是火药的配方。
可即便有了配方,大哥哥说大庆朝在军中配备的也只是“飞火”、“火箭”,前者是把火药制成环状,把吊线点燃后用抛石机抛掷出去。
所谓“火箭”则是把火药球缚于箭镞之下,将引线点燃后用弓射出。
但黑火药的杀伤力并不大,而且火药不易储存,一旦受潮就失效,可如果过于干燥的环境之下,又担心火药会燃烧,甚至因为储放在密闭的容器里最后导致爆炸。
所以整个大庆朝也就京卫的神兵营配有飞火、火箭,三千士兵的神兵营只听令于当今圣上,负责京城和皇宫的安全。
“吓到了?”丘宗羲看着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的湛非鱼,有些懊悔不该说这番话,让这丫头担心远在京城的顾轻舟。
回过神来,湛非鱼刚要开口,门外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丫鬟还没来得及行礼,杨旭已然推开了门冲进了内室。
看着带着一阵寒风和冷意的杨旭,丘宗羲脸一沉,“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
虽说平日里杨旭也和湛非鱼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可那书房,丘宗羲也在,何暖也在,但这里是内室,是卧房,杨旭大咧咧的闯进来,即便丘宗羲不拘小节,也认为杨旭太过于失礼。
跑的太快都呼吸都有些急促,杨旭脚步站定,黑沉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半靠在床上的湛非鱼,目光里透着不解透着愤怒更有失望。
看着浑身竖起尖刺的杨旭,湛非鱼不由想起当日在石头村的第一次见面,杨旭也是这般,难道他知道了付家姑娘的死讯?
“你昨夜子时出去了?”双手攥紧成拳头,杨旭声音嘶哑,视线依旧定定的落在湛非鱼脸上,似乎不愿意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是。”湛非鱼点点头,她昨夜出去虽然也是悄悄的,可阿暖带着自己跃出围墙离开的丘府,暗中保护丘老先生的丘家死士知晓,想来潜伏在四周的杨家旧部也知道。
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可不愿意相信之下,杨旭绷着脸再次追问,“你去了付家?”
看着浑身绷紧似乎在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杨旭,湛非鱼眼睛倏地瞪大了几分,他难道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付家姑娘?
突然的,脑海里那根线崩断了,杨旭愤怒的嘶吼起来,“你说话啊?”
湛非鱼本来就因为风寒感觉到头昏沉沉的难受,再看着愤怒的如同小兽一般的杨旭,对上他失望至极的目光,湛非鱼莫名的也火起来了,半靠的身体坐直了,“是!我去了付家!”
丘宗羲这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夜子时湛非鱼突然离开,丘宗羲听到回禀后并没有在意,也没让人跟过去。
早上何暖去告假,丘宗羲并不意外湛非鱼会染上风寒,小姑娘畏寒的很,可她外出竟然去的是付家?
“是你杀了付琅嬛?”一字一字的质问,杨旭眼角发红,她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
“我看你昨日落水把脑子摔坏了!”伴随怒喝声的是丘宗羲顺手砸过去的茶杯。
好在即便恼火,这茶杯也只是对着杨旭的后背砸的,否则真砸到头上绝对会头破血流。
不知何时进屋的何生此刻身影一闪,挡在了床前,温和老实的脸庞此刻却一片冷漠,“杨少爷请自重,小姐要休息了,请便。”
“我……”看着神情冷漠的何生,再看着神色平静,可眼神莫名显得疏离冰冷的湛非鱼,杨旭一下子愣住了,原本的怒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开口,可茫然无措之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榆木脑袋!丘宗羲简直没眼看了,杨家虽是武将,那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怎么到了杨旭这里就成了一根筋了,八岁的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这般鲁莽冲动。
“行了,跟我出去!”丘宗羲站起身来,一手按在杨旭肩膀上,力度之大让杨旭知道他必须得离开。
可一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杨旭双脚就跟钉在了地上一般,固执又倔强的盯着湛非鱼,想要让她给一个解释。
“你个蠢货!她要杀人还需要亲自去?你当何生何暖是摆设,还是说暗中那些人都是木头人?”丘宗羲暴躁的一巴掌拍在杨旭的后脑勺上,手上一个巧劲直接把杨旭给拖出卧房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何生冷眼看着,随后把地上的的碎茶杯给收拾了一下,看着又靠回床上的湛非鱼不由有些担心,“小姐?”
“大哥哥那里有消息传回来吗?桂草是谁下的?”湛非鱼问道,她把杨旭当成了朋友,可更看重的还是杨家的兵权,当然杨旭也值得一交。
可正因为知道杨旭的秉性,湛非鱼没和八岁的小孩子计较,只是他刚刚那质问的态度让湛非鱼不虞,既然是朋友,至少他应该先询问自己,而不是听到消息就给自己直接定罪。
见湛非鱼真没有生气,何生也放心下来,“还没有消息,付家已经报案了,朱县令带着捕快去了付家。”
“阿生,你继续去杨旭那边,我先睡一下。”湛非鱼缩回了微暖的被窝里,看着表情错愕的何生不由笑了起来,“他不仁,我偏要有义,我非得愧疚死他!”
呃……何生不由同情起离开的杨旭。
卧房里再次安静起来,湛非鱼放空脑袋闭着眼,原以为还是睡不知道,可过了片刻就进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
正院客厅。
丘宗羲端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杨旭,都被气笑了,嘲讽道:“刚刚不是威风凛凛的闯了姑娘家的闺房,这会怂了?老夫告诉你晚了。”
让丫鬟送了茶水过来,丘宗羲喝了两口,火气总算消散了点,“顾轻舟这些年就这么一个小弟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远在京城却千里迢迢的给小丫头送一马车一马车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那些东西你也吃了,杨旭啊杨旭,你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说的就是你!”
其实顾学士虽然也送了一马车的东西,但剩下的那些都是殷无衍派人送过来的,只是借了顾学士的名义罢了。
“杨家还没起复,你就把内阁大学士给得罪死了,你以为圣上非得杨家不可?杨旭,你能耐啊,杨家被诬陷通敌叛国八年多,好不容易要沉冤得雪了,得,都毁在你手里了。”
丘丘宗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杨旭,不由嗤了一声,“你认为何谓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夫告诉你小丫头为什么不去京城,因为顾轻舟不想她去!”
“她去了京城,不说那些世家子弟,即便是宫中的皇子皇孙也会打小丫头的主意,娶了她就等于得到顾学士的支持,得到半数朝臣的效忠,得到天下文人的拥戴,等于是未来的储君!”
屋子外,杨守成正站在屋檐下吹冷风,听着丘宗羲那责骂声,杨守成身体站的笔直,肃杀冷硬的脸庞上不见半点不虞。
骂的杨旭都抬不起头,骂的他恨不能以死谢罪,丘宗羲这才舒坦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子不教父之过,你打算在门外当门神吗?”
杨旭一愣,回头一看,这才看到身上带着雪花的杨守成从门外走了进来,“爹。”
没理会备受打击的儿子,杨守成率先给丘宗羲行了礼,“丘叔,杨旭让您老费心了。”
丘宗羲摆摆手,该说的他刚刚已经都说了,倒也不能怪杨旭,这些年他在石头村长大,见得少,经历的少,脑子一根筋也正常。
杨守成看着神色惶恐的杨旭,神色过于平静,沉声问道:“你可知错?”
“爹,我知道。”杨旭诚心悔过,丘爷爷骂得对,自己不该那么冲动鲁莽,小鱼如果真的要杀人,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你有三错。”杨守成看着站的笔直的杨旭正色继续道:“一错:听到消息后,就被情绪控制,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二错:你和小鱼是朋友,可你却怀疑她,杨旭,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今日之事发生在你身上,小鱼她会认为你是凶手?还是第一时间找出陷害你的凶手?”
杨旭面色一白,再次低下头,尤其是想到离开卧房时湛非鱼那冷淡疏离的表情,只感觉心里更加难受了。
看着蔫下来的杨旭,杨守成半点不留情,“三错:若是小鱼是凶手,你这般冒失的跑过去质问,不但会打草惊蛇,也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片刻后,杨旭灰头土脸的出了门,原本想去湛非鱼那里,可一想到她染了风寒,脚步一转往厨房方向走了过去,爹说的对,要道歉就要拿出诚意,只是口头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并没用。
屋子里,丘宗羲这才开口道:“付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仵作已经验尸了,付家姑娘是被人掐死的,而行凶的正是昨夜留宿付家的周书瑶……”这几日杨守成都在镶武县城,所以第一时间也就得到了消息,可他也没想到付家那小姑娘会死。
对于昨日梅谷的意外,杨守成知道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杨旭是为了救人而落水,付家以此来逼婚,杨守成有的是办法让付家打消这个念头。
只不过存了磨炼杨旭的心思,杨守成这才没有理会,谁曾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一个小姑娘就这般香消玉殒了,看来为了对付杨家,暗中的人是无所不用其极,付琅嬛一条命根本不算什么。
听完了杨守成的话,丘宗羲半眯着眼沉思了片刻,看着依旧沉稳淡定的杨守成,“可有什么线索?是谁动的手?”
如同丘宗羲此前说的一般,湛非鱼如果要杀人不会自己动手,同样的这话放在周书瑶身上也适合,周家的嫡长女又怎么会亲自动手掐死付琅嬛,只是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手段。
“付家此前曾秘密去了县衙大牢。”杨守成也没有隐瞒。
自从杨家要起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杨守成就联络了杨家旧部,镶武县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至可以说整个陇右道的局势他此刻也都了如指掌,所以付家的行动再秘密也瞒不过杨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