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是阿常,你叫常乐啊。”十里焦急回复。
“哦。”常乐似懂非懂地一声沉吟。
怀王和柳成言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儿。
“我想喝水。”常乐艰难道。
十里来不及再问,忙起身:“我这就去给你倒。”
床边只剩下怀王和柳成言两人,常乐的眼珠子茫然又僵硬地转了两下,然后望着床帐顶。这两个是精明的,防止他们识破的太快,就要少接触。
须臾,十里回还,手里端着一杯茶。常乐刚想撑着身子起来,便有人先扶住了她。
常乐惊诧抬眼,入眼的是柳成言那张谦谦君子脸,背靠的是他温暖的胸膛,入鼻的是春雨过后的清香。认识柳成言这么久,这是第一回如此亲昵接触,不光傻了眼,心肝儿也砰砰地跳,脸红到耳根。
与她而言,柳成言就像是天上的明星,自己的偶像。被星辰揽在怀里,被偶像拥着,谁能淡定?
柳成言尽量不与她对视,可还是被她的表现弄的有些窘然,清了清嗓子开口:“冒犯了,姑娘莫要介意。”
常乐还来不及说话,后背一软,一条靠枕顶替了柳成言的胸膛。柳成言也翩然起身,让人有些不舍。
柳成言这轻车熟路的架势,分明就不是第一回抱她。
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个痴憨的笑容来。
“看来,确实是傻了。”怀王语气古怪地来了一句。
常乐脸上痴憨的笑意不褪,转动脑袋看向怀王。见他脸色不是太好,以为是在吃醋,笑的更加灿烂了。
眼见着怀王的脸色又沉了一分,欢乐暗道,这可不是她故意接触柳成言的,是柳成言主动抱她的。让他看见柳成言的外遇举动,自己也很是不好意思啊。
“傻了就傻了罢。”
十里像是下了某个极大的决心,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随之,将茶杯递到常乐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地笑弯了眼。
“阿常,啊——喝水。”
常乐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决定还是先喝了水再说话。
温水下肚,就像干涸已久的花草终于得水的浇灌,疯狂汲取。顷刻,一杯水便喝完,却还是不够。
“还要。”
“你等着。”十里一笑,离开床边,去不远处的桌子上又倒了一杯回还,“慢点儿喝。”
一杯水刚沾唇,又被常乐瞬间喝完。
“还要。”
十里刚准备再去倒,却被怀王拦了下来。
怀王道:“她才刚醒,莫要饮水过快。”
这算是个好理由,常乐只得忍住渴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结着乌黑的结痂。
许是因为在长新肉,里面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挠。
活动了一下手指,僵硬地扯动虎口,还是有些发疼。
手腕处一条狰狞的伤疤蜿蜒到袖子里去,常乐心情复杂,不知酸苦,缓缓地拉起衣袖。
他们三人只是静默地看着,却不知如何开口。
伤疤一直蜿蜒到不到手肘的地方断了,再往上撩,另一条伤疤蜿蜒在臂膀处。两条伤疤均是结痂状态,狰狞的模样,就像是爬虫一般。
之前在太守府发生的种种也像蛆虫一般在脑子里滋生,爬来爬去。
常乐自小胆子大,但就是怕爬虫一类的东西,越看伤口便越生起阵阵恶寒。终于再也受不住地将衣袖扯下盖住,整个人的上半身埋进被面里,右臂被她丢地远远的。
“阿常,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十里拍抚着常乐的后背,担忧询问。
半晌没有动静,柳成言跟着开口:“过去的便过去了,日后,你再也不用受这般苦难了。”
怀王静立床尾,表面平静,心却像被什么揪住一样,与此时的常乐一般,喘不过气来。
“谁能把我手臂的两条爬虫捉了。”
被面儿里传出嘶哑的闷声,还带着轻微的啜泣。
三人错愕,茫然相顾。
她手臂上哪里有爬虫?
怀王似明白什么,神情也松了许多,轻笑道:“本王那里有玉膏,等你伤口的结痂落了,露出新肉来,抹上一段时间便没有疤痕了。”
“现在能不能就把它们给弄掉?”
常乐依旧闷在被子里,带着害怕的哭腔催促。说着,还将右臂甩了甩,那架势想直接将右臂甩出去一般。
见她精神头还是挺好,没有囿在之前受的精神苦痛之中,怀王欣慰不少,桃花眼含笑。
“可以,将你的右臂给剁了就是。对了,你的脖子上还有一条,要不要一起……”
“啊~”
不等怀王说完,常乐已经猛地直起身子,精神极度惊慌地用双腿砸床。仰面闭着眼,神情痛苦。左手试探地碰脖子,将将挨着一点,但感官上传递的是摸着一条恶虫。恶寒如同静电一阵阵通遍全身。
不必说,精神更加崩溃,微睁的双眼一翻白,就要晕过去。
十里在旁看得焦急,忙怪责怀王。
就在常乐仰面要厥过去的时候,一个怀抱将她稳住,一只温温柔软的手抚上她的脖颈。
这回的怀抱与之前不同,身上也是淡淡的香气,闻着不是那般沁人心脾,却是让人舒暖。舒暖地让她一时忘了恐惧,睁开眼来。
入目的是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弯成桃花瓣,瞧着便是满目春意。
柳成言静默,将适才伸出去的手收回,回想刚刚怀王刹那移过来的速度,浅笑不语。
十里也是惊讶,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怀王就过去抱住了阿常。
而且,状态瞧着就不是正经的!
怀王噙笑道:“第一回见着有人被自己给吓晕的。不过是些结痂的伤口,有何可怕的?”
说着,怀王握住她的左手,引着她摸向脖子上的伤口。一点点地描绘,让她能明白结痂的分寸与轮廓。虽然如往常般笑着,却是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认真。
许是他声音特有的蛊惑力,也或许是他手上温度的舒适。总之,常乐竟真的一点点忘却了脑子里关于结痂形象的可怕想象。
那道结痂却是有些长,从耳后一直蔓延到锁骨上方。
描绘到最后一点,怀王并未直接松开她的手,只是笑意浓浓。
“是不是,并无那般可怕?”
声音就清晰地萦绕在耳畔,浅暖的气息扰地她耳朵根子有些痒有些发烫。常乐看他看得认真,也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去,激起春水涌动。
“若是你的玉膏不管用,你可要负责。”
怀王怔了一瞬,瞧着她,笑道:“好,本王负责。”
“咳。”十里突然咳了一声,大着胆子轻轻扯了扯怀王的衣袖,又急又担忧地糯声道,“怀王,您是不是要放开我们家阿常了?”
怀王偏头,挑起眼角,怪道:“怎么,成言抱你都不说,本王抱下你就不行了?”
柳成言被他无厘头的话弄的不知说什么好,索性偏头看向一边。十里面对怀王的责问,却是憋红了脸,说话都不利索。
“斋主,他,他是为了帮忙,他,是,是正儿八经的。”
“本王也是正儿八经的。”怀王理所当然地挑衅看她,“怎么,只许他是柳下惠,不许本王坐怀不乱?”
十里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哪里知晓他这拐弯抹角说的什么东西,明知他是怀王又不能生骂,只能干着急。
常乐有些心疼十里,抬眼瞧着怀王道:“你确实看起来,和柳下惠不是一类人。”
怀王好整以暇垂目看她,故意揉了揉她的手,笑道:“人各有辨,本王是不是柳下惠,全在你们怎么看。阿常姑娘,可是不希望本王坐怀不乱?”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调戏了。
常乐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很想顺着就一巴掌呼他脸上,让他这个不要脸的能清醒一点。
怀王含笑起身,见她放在靠枕之上:“饿么?”
经他这么一提,确实感觉肚子空落落的,很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十里姑娘。”怀王笑着看向十里,提醒她该去准备吃食了。
十里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只得求助于柳成言:“麻烦斋主照顾一下阿常。”
“为何不托付本王?”怀王当真是调戏上瘾了,句句不正经。
十里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一再告诉自己对面是顶顶尊贵的怀王,惹不得惹不起。敷衍地扯了个笑。
“怀王何等尊贵,不敢劳烦。”
福身行礼,迅速出去。不再给怀王打嘴官司的机会。
十里的仓皇逃去,彰显了怀王的胜利。怀王一笑而过。
“怀王……我是你妹妹吗?”
常乐兀地出声,引回在场两名男子的目光。
怀王噙笑,玩味看她的一脸疑惑:“你倒是想。”
她是真的想。
能坑上怀王妹妹的名头,她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常乐偏头:“那你们和我什么关系?”
柳成言微微皱眉。
怀王早有对策:“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日后你要给本王当牛做马报恩的,知否?”
柳成言瞟眼看过去,再次对他的幼稚心态抱以无视的态度。
“我怎么了?”常乐心里一通骂怀王的不要脸。
“你去逛倌楼,因为没钱,让人打了个半死,被本王救了。”怀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倌楼,是什么地方?”常乐继续装傻反问。
这个怀王还真好意思这样编排她的经历!
“倌楼这种地方,说是说不清的,下回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怀王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蒙骗,“对了,你还欠本王一万两白银,以后便努力做事还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