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凝视江画,“福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画嘴角稍勾,语气非常肯定,“爷既然毫无保留告诉妾身真相,难道不知道妾会如何做?李氏有这个胆子,妾当然要成全她。”
“爷知道你受委屈了,”四爷叹了口气,一手扶着江画肩膀,稍稍放软语调跟她商量,“爷会把弘昀几个交给其他人教养,李氏她……到底不是她一个人做的,她也不是主谋……”却是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江画闻言,却不肯让步,“是,若非李氏以为有郭络罗氏背锅,凭她的胆子,一辈子都不敢对弘晖做什么。”
话未说完,四爷到先点头赞同,“既如此,以后便让她关在院子里不再来你面前碍眼,这惩罚已经够了。”
江画却摇头,“妾知晓爷顾念弘昀两个,”她迂回着劝说,“可是爷,事情不是这样算的。李氏对爷的子嗣出手,就是犯了大罪。若爷你因为她有儿子这个理由就对她轻拿轻放,那将来别的人,比如佟氏……若有了儿子,难保不会效仿李氏。”
顿了顿,见四爷没说话,江画心里微有诧异,她目光闪了闪,接着道,“规矩就是规矩,有存在的必要性。”
“谁若犯了规矩,还是这样的大规矩,却只是禁闭了事,那以后府里岂不是乱成一团?爷,您想想,若不严惩李氏,恐怕将来爷的子嗣就要一个接一个‘病逝’了。等到爷年纪大了,儿子却只剩一个时……对孩子生母来说,比起儿子板上钉钉的前程,禁闭算什么大不了的?唯有死亡,才是震慑。”
说完,江画直直看向四爷,询问他的意思。
四爷伸手捏着眉心,沉默良久,方道“现在不行……至少过半年。”
“妾知道轻重。”四爷不愿李氏立时死了,让外人猜出是她动的手脚,江画明白这点,对她而言,只要李氏给弘晖偿命,早早晚晚的,她倒是不在意,便点头应允。
四爷亦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索性皆端起茶盏。江画一面动作缓慢地撇着茶水,一面心里思量着情况。
郭络罗氏不好搞,她有八爷护着,平日跟江画走动的也不多,况且就她干的这番大事,就算八爷当时不清楚,过不了多久也会知晓的。江画现在不会收拾她,没得劳心劳力还不一定能成,更是把自己的敌意暴露在八爷面前。
但是李氏就近在眼前,她是不会放过的。
四爷还说什么她不是主谋,也是可笑!郭络罗氏不管怎么说,出发点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否则凭她的人都能把帕子放在弘晖枕下了,真要把帕子换成弘晖贴身用的,很难吗?
可是李氏却是歹毒,居然毫不犹豫就换了帕子!
就是因为李氏的举动,弘晖才一病就如此沉重,更是因为她帮郭络罗氏掩盖痕迹,让太医一开始没找到病原时,只当弘晖是感染风寒……若能知道弘晖的病因,他还不一定会死!什么不是主谋?她看李氏才是确确实实的杀人凶手!她的一切举动,就是要断绝弘晖的所有生机。比起李氏的歹毒,可能受了太多玛丽苏清穿文荼毒而显得蠢过头的佟秀玉,都显得可爱到家了。
江画心中思忖着以后要对佟秀玉好一点,毕竟她虽然蠢吧,但就目前来看,她没参与弘晖的事,那么至少她救弘晖的举动也算是真心的了,还是有人性有良心的。
想到佟秀玉,江画又想起自己之前隐隐的感觉,想了想,她试探着开口,语气幽怨,“说起来,爷,这资料里,怎的没提佟氏?她在弘晖病重时,意图换药之事,您……是清楚的吧?”
四爷心里亦在计较着最近的事,他虽然的确不准备就上次福晋的冒犯而发作了,但心里不是不介意的,正想着福晋虽然失子,行为却也太过出格,恐怕需要冷一冷,就听到她幽幽地问话,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又好气。
上次福晋对佟氏有误会,连带着以为他也昏了头的会“包庇”佟氏,两个人这才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现在得知前因后果,却还是抓住佟氏不放……
也罢,佟氏之事不简单,若他不给个说法,恐怕福晋将来还要夹缠不清,那却不是他想要的。
思量着说法,四爷沉吟片刻,慢条斯理道,“佟氏……她的确是出于好心,”
见江画一脸激动要说什么,四爷打个手势制止她,接着道,“她这人脑子有点……咳……总之她有些好东西,又似乎认定你不会用她的药,才私底下想要换了自己的好药给弘晖。这事爷已查清,你不必把她当做敌人。”
江画满脸怀疑之色,“她有什么好药?何况弘晖的病不好,乃是因一开始开的药不大对症,后来再补救却为时已晚……佟氏以为换药就好了?”
说着说着,江画看四爷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似乎在看一个智障,难以置信他居然会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说法。嗯,她可是不知道佟秀玉的金手指的,这眼神很合逻辑!
四爷被江画盯地心里不爽,冷下脸来警告,“佟氏之事,爷自有决断。你只需知晓她当时的确不是出于歹意就可。至于内情,福晋还是不必细问的好。”
江画听了,脸色也难看了一瞬,张嘴欲言,最后还是勉强忍下,但眼神仍有些愤愤,不甘不愿道,“妾知晓了……”
四爷见福晋听话,这才满意点头,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你休息吧。”
江画便站起身送他出去,脸上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等四爷离开后,她重新坐回之前的地方,一指轻抚着桌沿,时而敲打一下,陷入了沉思。
不用说,她又被带沟里去了。
上个世界她到的时机剧情根本没有展开,所以她都是根据魏世成的记忆,加上自己的些许经验,再经过反复分析后才敢有所行动,就这样,其实也大多是在赌罢了。
而现在,或许就是有了剧情的先入为主,又有了四福晋记忆的误导,她认定四爷就是个被佟秀玉玩弄鼓掌的煞笔。哪知跟四爷第一次交锋,她就敏锐发现四爷对佟秀玉的行动似乎不是一无所知,想到剧情,她于是立马自打脸,又认定四爷就是个可怕的情圣……
在跟佟秀玉见过面后,她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对佟秀玉也是如此,从淡定女主、到手段高超、再到蠢货……她也一次次自打脸。
现在脸被自己抽肿了,她才学会甩开剧情从事情本身来分析。
可她宁愿四爷是个煞笔,或者是个情圣也好,总之不要是现在这样——冷酷。
或许因为佟秀玉比起剧情里显得蠢太多,为了不崩剧情和合理性,这个小世界里的四爷才会这样厉害——比起历史上甚至还有点小天真的、会写出《大义觉迷录》来洗白自己的雍正皇帝,还要厉害的多。
他的一切行为,他对佟秀玉的独宠、保护、和与他表面上态度相反的,在四福晋一次次对佟秀玉出手时只是呵斥却从来没有对四福晋动手的“轻轻放过”,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理由。
因为他,知道佟秀玉的金手指。
所以他“爱”上了佟秀玉,却又总是“保护”不好佟秀玉,让她自己被迫面对四福晋的各种迫害,却又总是能让明明很蠢很天真的佟秀玉抓住“机会”回击四福晋。
佟秀玉遇上了这么多的波折,又一一化险为夷,不是因为她有金手指,也不是因为她聪明,更不是因为四爷为她保驾护航……而是因为四爷在一次次试探她的手段。
等四福晋用尽了一切方法,终于替四爷试出了佟秀玉的所有底牌后,作为一个已经毫无用处又跟佟秀玉结下死仇的棋子,她自然就该死了。所以她才能调开人手推四阿哥下水,又被抓个正着。
等四福晋功成身退,已经彻底掌握佟秀玉的底牌,很明白她的灵泉恐怕没法夺走的四爷,就彻彻底底成了佟秀玉的好丈夫,为了她就连不再娶也干得出来。
而有了四爷这番表现,本来因四福晋总是不被处置而对四爷颇有微词的佟秀玉,自然也感动之极,为四爷奉上一切,灵泉不要钱的往四爷水里加……
好手段!好魄力!
江画自嘲一笑,若不是今日交谈,发现四爷居然轻而易举放过自己,让她有了疑问;之后又发现四爷居然都不警告警告对佟秀玉“大有敌意”的自己,进而出言试探,恐怕她就要被自己的错觉蒙上一辈子。
直到出手试图搞下四爷的皇位时被直接弄死,她可能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是现在她能猜出来,也是占了她知道佟秀玉金手指的便宜——否则谁会想到四爷对佟秀玉那么“深爱”,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呢?
为了佟秀玉带来的健康长寿,他不仅能独宠她一辈子,甚至能够退位……即便自认豁达,江画现在也自愧不如了。
不过……她面色一冷,这个四爷,却是绝对不能登上皇位了!
若是四爷如同江画之前猜测的一般,不管他是被后宅女人欺瞒还是情圣,总是有空子可钻的。
江画虽然没经过九龙夺嫡这种大乱斗,她的对手魏世凌二人段数更是不高,但她到底也是身居皇位多年了,自信自己成事不一定,但坏事的本事却是有的。
哪怕退一万步,她真的坏不了事,却也不是不能试着用别的方法改变剧情。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个四爷首先绝不是她在身处不利地位时就能搞下来的,而她要是敢破坏剧情——让佟秀玉泯然众人,那四爷首先就饶不了她。以佟秀玉的性格,她虽然天真单蠢,但若四爷有别的女人,她或许会安分会听话,但绝不会再把灵泉水给四爷喝。
想必四爷也是清楚的,所以在佟秀玉进门一段时间,他陪着玩了一出虐心狗血剧后,才会开始独宠她。
江画微叹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起来。本来她并没有真的有什么造反的想法,且不说自明末十几年战乱动荡过后,现在难得有些太平日子过,大清百姓根本不会去响应她,就是最基础的,她自己——也没这个本事造这个反啊。
除了在心里想一想“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之类的话娱乐自己外,她还真没有做这个准备。
可现在四爷身边无懈可击,京城里聪明人又太多。
比起坐困愁城,还不如搏一把。
而该怎么博……这就要感谢□□的教导了——比起扯旗造反这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在封建社会,革命算是最简单、最快捷、流血最少——除了地主阶级——的造反方法了。
以及,她果然喜欢刺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江画:都让开,我要开始装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