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冥冥抱着手套和化学重点兴冲冲地回到家里,进去换鞋,见谭爸爸谭妈妈和邬念都坐在餐桌边上了,她心中开心,笑眯眯地道:“开饭了吗?”
谭妈妈眼尖地瞥见她怀里抱的一沓a4白纸,虽然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但一行行黑色中性水笔留下的字迹,锋芒毕露……看起来就像是男生写的字!
谭妈妈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问:“那是什么?”
谭冥冥丝毫没意识到谭妈妈的警惕,往房间里走,随口道:“班上一个同学给我的学习资料。”
听见是和学习相关,谭妈妈才松了一口气,这才高二,可不能早恋!
她又看了眼一边大口扒饭,聚精会神地盯着军事频道的谭爸爸,突然就很生气,一筷子敲到谭爸爸脑袋上:“看电视,就知道看电视!你和电视机过日子去吧!”
谭爸爸:……???
若是平时,坐在一边的邬念定然会乖巧地劝架,可此时,他却只是闷头吃饭。
谭冥冥眉飞色舞地关上房门出来时,他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她高兴的神色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光线落不到他眼底,他带伤的嘴角下垂,显得有几分阴晴不定。
……
翌日。
谭冥冥惦记着答应杭祁早点去学校,和他一块儿吃早饭的事情,闹钟还没响就骨碌一下爬起来了。
想到放学后还要去探望一百万,她收拾书包的时候还顺手将自己不用的旧围巾往书包里塞了一条,她心想,小狗闻到熟悉的人的气味,应该会有安全感一些吧。
往日总是谭妈妈准备豆浆和早饭,今天也不例外,但谭冥冥想到昨晚的承诺,心头无端有几分雀跃。
即便食堂的早饭不好吃,她还是很期待。
……而且,如果去得早的话,可以和杭祁一块儿在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吃啊!
她一向没有朋友,还没人陪她在那条小吃街逛过呢,想想都觉得快馋死了!
因此,出了房间以后,她就背着书包暗搓搓朝门口溜。
然而,还没冲到玄关处,沙发上正戴着眼镜看晨报的谭爸爸就开口了:“谭冥冥,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今天弟弟也第一天去学校,吃完早饭后,你和他一块儿乘公交车去上学!”
谭冥冥刹住车,怨念丛生地问:“……为什么?!”
邬念正在帮忙将早餐摆到餐桌上,闻言抬起头。他发质柔软,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着玻璃球般美好的光泽,看起来十分无辜。
见谭冥冥脸上流露出些微的不情愿,他顿时生出几分不安的歉意,赶紧对谭爸爸道:“叔叔,要不还是和姐姐分开去学校好了,反正学校我也去过两次了,路线很熟。”
谭爸爸却放下报纸,对谭冥冥道:“冥冥,你难道有什么事吗?今天邬念第一天去学校报道,你还是陪他去一趟比较好,见一下老师。”
谭爸爸的公司地址在截然相反的路线,要是送邬念过去,肯定会迟到,而谭妈妈今天也有白班。
冥冥和邬念的学校几乎就在一条街上,完全可以陪他进了教室,见一下老师,再去她自己的学校,刚好升旗仪式冥冥也不喜欢参加。
最主要的是,小孩子第一天上学,如果还是孤零零地背着书包,一个人上公交车去学校,会有种失落感吧。
况且,谭爸爸觉得邬念来家里以后,好像对谭冥冥还挺依赖的——
方才,自己提起请假送他去学校,邬念赶紧拒绝了,说是怕耽误他上班。但是他思忖一下,说让谭冥冥送邬念去,邬念这孩子眼神立马就亮了,应该还是更喜欢姐姐的吧。
谭爸爸觉得这是好事啊,别的家庭就怕领养的小孩和自家小孩不和睦呢,他们家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啊!该多让姐弟俩单独处处,增进一下感情!
……
谭爸爸想的事情,谭冥冥又何尝想不到。
她的确更想赶紧冲到学校去,和杭祁一块儿吃早饭,顺便端端盘子什么的,不就可以攒下好多分了吗。
但,好像比起每天都可以一起吃的早饭来说,邬念第一次上学更重要吧。
小孩子么,第一次转学到陌生的环境,如果没人陪着去的话,会有些恹恹的吧。
何况之前因为小狗的事,各种入学手续都是邬念一个人跑去办理的了,现在转学进新学校新班级,竟然还是一个人。
未免也太孤单、太可怜了。
而且自己要是拒绝的话,未免有点伤人。
再加上现在谭爸爸提出了这件事,自己有点骑虎难下,根本不可能拒绝。
谭冥冥心中权衡一下,连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对餐桌边上系着围裙的少年露出一个笑容:“好,我陪你去,顺便给你办一张交通卡吧,然后给你介绍一下公交车的路线。”
邬念盯着她看,手指无意识在围裙上擦了擦,看起来仍是有些不安,“真的吗?姐姐,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谭冥冥笑着道。
……但心中还是有几分郁郁的,主要是怕,答应了的事情没做到,杭祁会生气。万一生气了,又变回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态度,那她可就完蛋了。
……不过,杭祁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们现在的关系稳定良好,偶尔放一次鸽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明天再一块儿吃早饭不就行了么。
可是,她又莫名感觉,如果说是陪小念一起去学校,而没有遵守和杭祁的承诺的话,杭祁似乎会比被放鸽子更生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为了别人,把他丢在一边一样。
谭冥冥想起昨晚路灯下,杭祁近乎请求的语气,心头轻轻跳了一下。
在她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之前,她就已经,犹豫着给杭祁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赖床,去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说,可能不会让杭祁难受。
“那就好,我就怕耽误你事情。”邬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刚要笑着说什么,却见她掏出了手机。
不知在给谁发短信。
邬念眼睫神经质地跳了跳,眉弓下一片阴影,但在谭冥冥发完短信抬起头时,他却仍对她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
吃完早饭再出门,当然要稍微迟一点。清晨的阳光已经灿烂地洒在小区外面的公交车站上了。
谭冥冥和邬念一块儿背着书包,一块儿从家里出发。因为给杭祁发过短信解释,她心情没那么紧张,还有心情抬起手,从指缝里看一眼好久没出现的冬日的阳光。
邬念走在她身边,一直侧头看她,在谭冥冥忍不住回视时,他又倏然扭回了头,他转了个身,倒退着走,视线终于正大光明地落在谭冥冥身上,眼眸被阳光照耀着,有种说不出的神采,他道:“姐姐,放学后一块儿去看一百万吧。”
谭冥冥毫不犹豫:“好,你放学后在公交车站等我,一块儿去。”
邬念勾起唇角。
他一直注视着谭冥冥,但谭冥冥一直低头看手机,看不知道谁回短信了没有。
他唇角笑意忽然淡了下去。
真的是很嫉妒啊,那个人认识姐姐的时间比他长,姐姐对那个人关心的程度比对他深,甚至,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还惦记着那个人的短信。
他的时间都是抢来的。
那么能不能,就只是把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给他?
他压抑住心头的占有欲,走回几步,将谭冥冥的手机拿过去,塞进谭冥冥的书包里,拽着她快步往公交车站走:“姐姐,别看手机了,公交车来了。”
公交车呼啸而过,两人上了车。
……
谭冥冥同邬念一块儿去了他的新班级,在走廊上见了邬念的老师一面,留了个联系方式,并感谢了老师一番,总之是客套了许久,才朝邬念学校的校门外走。
而少年一直在走廊上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出了邬念的校门后,谭冥冥本来准备拔足狂奔回学校的,但是气喘吁吁跑了几步,又撑着膝盖停了下来,反正已经错过了和杭祁约定的时间,现在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啊,而且一大清早也已经发了短信,他应该不会提前到的吧。
这样想着,谭冥冥松了口气,索性按照以前的节奏朝学校走。
等到了学校,讨人厌的升旗仪式已经过了,之前谭冥冥是没有存在感,也没有被班主任发现过。
但今天班主任却立刻发现她没来,把她叫到办公室去批评了两句,不过考虑到她爸爸打来电话请了假,也没多说,就让她回教室了。
此时早自习已经过了,班上闹哄哄。
谭冥冥猫着腰溜进去,下意识就扭头朝着杭祁那边看去。
本来以为对方会温和地抬头,和自己对视一眼,可谁知——少年目视前方,冷淡英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甚至自己故意猛地站起来一下,他也仿佛没看见一般,神情又闷又冷。他盯着黑板,手指握着笔飞快地抄写笔记。
生气了??!!
可自己不是发了短信解释的吗,难道没收到?
谭冥冥一下子有点忐忑,不知道他到底是收到短信还是没收到,不会真的提前白来一趟了吧?
谭冥冥又朝他看了好几眼,可没得到回应,谭冥冥顿时有点郁卒,身边的人又闹哄哄,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便把脑袋凑到任栗那边。
……听他们说,这周要开始冬季运动会,今天上午有校友回校演讲,前两节课不用上课,待会儿大家搬个凳子去学校礼堂就行了。
大家都在为不用上课而喜大普奔,谭冥冥却忍不住悄悄瞥了杭祁一眼。
昨晚的资料,她其实还有一些没有看懂,刚好上午不上课,去听演讲,那么大的礼堂,人头攒动,老师不会注意的……
要是他能给自己讲讲就好了,那么下午的化学考试,她不就能临时抱佛脚?说不定还能考出超高分?!
而且,重要的是,她也需要一个借口找他说话。他从她进教室起,就没看她一眼,肯定是生气了……
不管怎么说,爽约这件事的确是她错了……
任栗还在左后方呢,谭冥冥不好走过去,便低头用手机忐忑地发微信。
——待会儿礼堂演讲能坐一块儿吗,我带上化学重点,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发完,她就回头去注视着杭祁,可是只见杭祁摸出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他抿紧了嘴唇,依然神情冷淡。
完蛋了,真的生气了!
谭冥冥得不到回应,也没办法走过去……只好扭回了头,开始恹恹地在本子上戳小人。
杭祁攥紧了手中的笔,书页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今天他来得很早很早,但是一直没见她来,只收到了她的赖床的微信,于是便出了校门,去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着。
他在寒风里等了很久,满怀期待,是他没有考虑周到,起太早的确对她来说有些困难。那么,即便不能一起吃早饭,一起进校门也是好的。
可是,一抬头,就见她和邬念一块儿从公交车上说说笑笑地下来了。她拐脚和邬念一块儿进了隔壁学校的门。
他方才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骗,赖床都是借口。
杭祁眼睫半垂,心中充斥着说不出口的焦灼和糟糕的情绪,他笔尖在纸张上无意识划出一条长线,而在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任栗朝着谭冥冥走去时,他的笔尖骤然一顿,“哗——”在纸张上猝不及防划破。
……
任栗和身边的同学们说说笑笑,转头就见谭冥冥独自一人趴在桌上。
其实他感觉到了,为什么谭冥冥明明性格开朗大方又好看,皮肤还白,在班上却没什么朋友呢,大家都像是特别孤立她一样,连她说话都不理不睬的,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抱团的女生吗……这真让任栗百思不得其解,还对谭冥冥产生了些许同情。
于是,他见谭冥冥神情恹恹,便忍不住走过去弯腰看她在干什么。
看到她桌子上摆的化学题,以为她是在为这个犯难。
于是任栗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好心肠地笑嘻嘻地道:“是不是不会做啊,来,我给你讲,待会儿礼堂演讲要不要坐一块儿?”
说完,他就转身去自己位置上准备拉椅子过来。
谭冥冥抬起头,虽然心情仍是不好,但下午的化学考试毕竟也很重要,还是收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于是谭冥冥冲他笑了一下,感冷冰冰的杭祁,猛然想起上次周岩脸上的伤,又立马赔笑起来:“拽得好,拽得妙,拽得呱呱叫!”
杭祁根本不理他,只脸色沉郁地看了谭冥冥一眼,伸手将她桌上的化学重点题册拿了起来,示意她过去。
谭冥冥眼睛一亮,忙不迭跟到杭祁的位置上去。
杭祁坐下来,拿起笔,像是想要给她解答,但迟迟笔不下纸,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他闷闷又别扭地望向窗外,开口:“不是说了要讲题就要找第一名吗?”
谭冥冥:……???
啥?是我失忆了吗?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