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喜欢你，可你不配。
宋齐蜷缩在角落处，所有的伪装全部粉碎，慌乱之中找不到方向，低声地喃，“我……我是真的喜欢她的，从一开就喜欢……”
南冽微冷的目光落在宋齐的身上，“一开始就喜欢，为什么要放弃？”
宋齐不接话。
“不喜欢了，那就坦坦荡荡地离开。”麻药退了，肩头缝针处传来一阵剧痛，南冽忍不住皱眉，“你隐藏一切，不过就是想维护自己的体面，可是……肩负应有的责任，那才是令人敬佩的体面。”
“南冽！”宋齐额头青筋暴起，红着眼眶，眼底全是血丝，崩溃中发出了怒吼，“像你这一种臭名昭着的校霸混混，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不要脸，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羞愧难当这四个字怎么写！”
蓝汐的身子微颤，双手握成了拳头，面色凝重，精致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紧绷。
在她转身之际，南冽伸手握住蓝汐的手腕，低声哄，“不生气，嗯？”
蓝汐的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他凭什么？”
南冽将她拉过来，眸底是一片柔色绽放，嘴角微扬，“就算要揍他，我也不要脏你的手。”
蓝汐耷拉着脑袋，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放松下来。
南冽笑得有点轻挑，“乖乖做个小朋友，就很好。”所有的事情，我替你扛。
他一副痞帅的坏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混世魔王，要真有败类榜单统计，他肯定是名列前茅，可是……
就是这样一个校霸，心是温暖的，善良的，正义的，特别让人心疼。
蓝汐低着头，视线恰好是南冽温厚的手，骨指分明，手指匀称修长，“你放开我。”
被他握着手腕，她的心莫名地有些乱糟糟。
南冽没有得寸进尺，而是特别有度地松了手，“嗯。”
还是未成年的小姑娘，不适应太亲密的接触，很正常。
蓝汐二话不说地退到乔姝的身边，小手特麻利地圈住了她的手臂，下巴一搁，特熟练地压在她的肩头上。
乔姝侧头，眼里全是来自富婆的盛宠无度，特别温柔地抬手揉蓝汐的脑袋，还在蓝汐扁嘴时，用手戳了戳她的小梨涡，还夸她漂亮。
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时时警惕的南冽：“……”草率了。
暗暗关注的严骏：“……”同上。
两人的目光像雷达不断往蓝汐和乔姝的身上来回扫射，一左一右，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他俩活像马路一字排开的两千瓦大路灯等，锃锃锃地亮着。
两灯泡的目光忽而猝不及防地相撞。
南冽：“……”
严骏：“……”
片刻之间，两人像是没事发生一样迅速地移开目光。
没有对视，他们的心里活动却惊人地相似：她俩是磁铁吗？随时随地都要黏在一起？地球的万有引力都分不开她俩了？
耳边是宋齐的抽泣声，南冽的关注转了回去。
“宋齐，我是混混，但我不窝囊。”南冽的嗓音像是被暴风雪吹过，凝着层层寒冰，“凡是需要我负责的，我从未推卸过责任，一个人只有直面深渊，才不会被深渊所牵制与束缚。”
“你不是不喜欢她了。”南冽笑得讽刺，“你是窝囊的懦夫，所有的借口不过是隐藏自己的窝囊。”
宋齐红着眼激动的情绪得不到缓解，他在疯狂地找一个突破口，根本就听不得南冽的大实话。
“南冽，我们不一样！你凭什么指责我窝囊，像你这种人，今天传出一个打人打进医院，明天传出一个导致女同学流产，那根本就是无关紧要，因为你们本来就烂透顶，这不会对你们的名声有任何影响。”
“可是我不一样，我从小学开始，我从来就没有掉出过前三，我是班上最顶尖的学生，我的未来一片光明，我不能有污点，我不能像你们那样发烂发臭！你用一辈子都爬不上众星捧月的高度，为什么要我一瞬间掉入谷底，被万人指点。”
宋齐捂着脸，呜呜地哭，“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我好不容易成为大家口中的学习楷模，我……我想要保住这一切，我错了吗？我不想掉入深渊，我怕了，这都不行吗？”
“你们永远在底层挣扎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优秀的人要用尽多大的力气才可以直面自己的失败。”宋齐脸上全是泪，狼狈不堪，看起来有点可怜，“我只是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我只想着快点结束，快点结束，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过不去。
“学校老师说，我可以保送帝都最好的大学，我未来会一片光明，我父母公司赚了大钱，他们可以送我出国留学，这一切，我不能失去，我不能……”宋齐说不下去了。
“因为你的自私，你就可以选择牺牲别人吗？”南冽脸色发冷，“宋齐，你哪里来的脸要别人无条件为你牺牲？”
宋齐泪眼模糊，嘴唇颤动，终究是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来。
“错了就是错了。”南冽脸色有些发白，肩头处的伤口太痛，血流了很多，看起来有点虚弱，他轻声地说，“战场上，把战友送出垫背的，死一千次都不解恨。”
把战友送出垫背。
他的脸色忽而有几分怆然，一股悲色调涌上心头。
“她、她自愿的……”宋齐惭愧地低下头，轻声喃，“她自愿的……”
“对呀，所以她的一片真心被狗吃了。”蓝汐的心隐隐作痛。
那是对那一个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女孩子的怜悯与疼惜。
她的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
“不！”宋齐受不了万人指责地指点，疯狂地摇头，求救一样地看向严骏，要找到同类，“严骏是懂我的。”
严骏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蜷缩在角落处的宋齐。
“你一定懂我，你是天之骄子，如果你犯了致命的错，你一定会为了天之骄子这个名声，你也一定会和我一样，不顾一切地掩藏自己，因为不能失去之前辛辛苦苦所获得的一切，严骏，你说是不是？你说我是不是没错。”
“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就是一类人，和他们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不一样！”宋齐满怀期待地看着严骏。
“不，我们不一样。”严骏靠在墙壁上，金丝眼镜眶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淡然又笃定地回，“我的承诺，我说到做到。如果我对一个女孩说，我一辈子爱她，那就算天崩地裂，我也爱她一辈子。”
“呵呵。”宋齐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滋滋地往外流，用一种鄙视又仇视的目光横向严骏，大声地反驳，“一派胡言，严骏别装了，我们是同样的位置，你只会跟我一样，不要说的这么好听，你根本就没有试过这样的承诺，你才可以说得这样天花乱坠……”
“不。”严骏打断宋齐，朗声道，“我试过。”
“我曾经和一个姑娘说，我长大后会娶她。”严骏面色不改地补充，“她说喜欢聪明的，那我就年年考第一。”
全场一片惊讶，震惊地看向严骏。
堂堂大学霸，四中的全校之光，居然还有这么中二又狗血的承诺。
更震惊的是，学霸之所以是学霸，是因为人家姑娘说喜欢聪明的。
“哦，那是小学的时候。”严骏特别淡定地加一句。
全场静默：“……”牛比，你是童恋！
“呵。”宋齐笑得更加讽刺了，盯着严骏，想要撕开他的阴暗面，“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定？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没有提起过，你觉得你以后会真的……”
“会，如果她愿意。”严骏认真地答。
“你愿意？骗人的吧，你看看你这一脸拒绝的样子，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你就是想在这里装高风亮节，你装给谁看呢？”宋齐低声吼。
“没有拒绝，我是无奈。”严骏微微皱眉。
“无奈什么？”乔姝已经转过头，一脸好奇，目光贼亮，现场在线疯狂吃瓜。
严骏对上她万分期待的眸光，神色自若地回，“我未来的媳妇脑子不太好使。”
“哈哈。”乔姝忍不住笑，一秒之间切换同情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建议，“嗯嗯，建议多吃核桃。”
严骏微微叹气，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你不是嫌弃核桃太苦？
她不仅不太聪明，她还记性不好。
“胡扯！胡扯！我不信，犯错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得那么好听！”宋齐气得挥起拳头砸墙，“凭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千夫所指，我、我只是错了一次，为什么就……”
他一边砸着墙，袖子往下滑，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臂上包缠着纱布。
那一天，他以同学的身份去探望苏静，被苏静咬伤了。
后来，失去了希望的苏静自杀未遂，就是被宋齐刺激的。
出事那么久，苏静一直默默地守口如瓶，将宋齐藏在身后，可他却连探望都没有，她彻底绝望了，才会情绪失控。
忽而，“嘭”一声，门被撞开了。
是苏静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村庄这种小地方只有这么一个较为大型的医院，她身穿着蓝白相间的竖条病号服，明显是从楼上跑下来的。
至于苏静为什么出现，是林席。
林席发了疯似的跑到苏静的病房，失去理智地怒吼：苏静，你给我醒醒，你去看看宋齐那个怂比值得你维护吗？值得你放弃生命吗？
于是，苏静来了。
那时，场面很失控，路庭根本就拉不住。
林席那时候红着眼眶，眼底全是愤怒，像是一只被彻底惹怒的野兽，要将一切毁尽。
“席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路庭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林席。
林席却像是发了疯，将病房的门砸了。
“特么全世界的渣就应该死光。”
砸了过后，林席的情绪微微冷静。
“对对对，都死光都死光。”路庭在一旁安抚着。
林席发泄过后，终于从那一股愤怒中缓过神来，低着头，情绪低落地问，“为什么有的人烂到透顶，却还会有人默默地维护，为什么？”
路庭的眼眶也红了，和林席并排坐在走廊处，“林席，都过去了。”
“路庭，我过不去。”林席的声音透着哽咽。
一滴眼泪落到地板上，开出了晶莹的水花。
“如果不是那人渣背叛了我妈，她就不会死，明明说好的一辈子，为什么要反悔。”
林席因为抽泣，双肩微微颤动，“我那时候才六岁……哪怕是真的处不下去了，那就说清楚，好聚好散，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陌生女人带回家……”
路庭的心像是被刀子扎过，痛得差点无法呼吸，顾不上一起抱住了林席，伸手轻轻地揉他的发，“席哥，不要想过去，我们往前走，好不好，好不好……”
林席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路庭的脖子间许久许久。
路庭感受到脖子间一片热泪，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好一会儿，林席终究是缓过神来。
“路庭。”
“嗯。”
林席推开，眼角还泛着红，愣愣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低声问，“你不是说不理我了吗？”
路庭看着林席的侧脸，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有点暴躁地说，“说不理，你就信了？”
林席没接话。
路庭生气地拍了两下墙，有点恨铁不成钢，“男人的话，能信吗？”
我就是想让你来哄我。
可是你的眼里只有游戏游戏游戏，你干脆跟游戏过得了！
可是，此时的二世祖一点都横不起来，只能认怂地说，“我俩吵架，哪一次不是我低头了？”
“路庭。”林席咬着唇，很认真地措词，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直戳庭心的话，“我习惯你低头了。”
画外之音，以后咱俩再吵架，那还得是你低头。
路庭心口扎着一把刀，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一看到林席有点发红的眼角，他默默地掏出纸巾，低声地回，“习惯就习惯了。”
以后能怎么办，继续宠着呗！
“你不觉我矫情吗？”林席忽而认真地说，“我这脾气，一般人都忍不了的。”
他自我定位特别清晰。
路庭想都没想，“我是两般人。”
林席笑了，“……”
“看吧，我们林妹妹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路庭，闭嘴，你再说一句林妹妹，我就……”
“你就生气？”路庭挑着眉笑，眉眼里全是温柔和宠溺，“那你生气吧，反正我又不是哄不好。”
我就想哄你，想宠你。
我还想叫你林妹妹，因为这称呼是独一无二的。
林席黑着脸，不搭理路庭了。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路庭在大庭广众之下舔着脸继续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