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暗了下来,虽说今夜有月,但纯靠月光还是有些暗。清河长公主皱眉,忽然席间有人发出了惊呼,而后迅速点燃了整个宴席。
“快看,上头有人!”有人惊呼。
到底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能依稀看到一些东西的。譬如宴席对面的四层小楼的顶上站着一个人。
清河长公主一下子变了脸色:“混账!谁准许她爬那么高的?”自从薛三小姐不请自来,莫名出现在她宴席之上后,清河长公主心里头仿佛梗了一根刺,七上八下的。去请刘道婆,刘道婆今晚出去做法事了,还没请到人,这也不知道是谁,居然一个人偷偷爬上了楼顶。
那座小楼修剪在别苑中是她中秋赏月所用,最顶上一层是空的,毫无遮拦,楼顶还用琉璃开了个天窗,为的是高处赏月,更有一番别样的风,取自接近月中人之意。不过因为小楼的位子正好,正对着办宴的开阔处,有时要表演飞天舞的****也会绑上结实的绳索在其上表演,远观另有妙处,等同一个天然的观赏高台。
但今,她可没有叫人跑这小楼上去,谁跑上去的?
管事被唤了过来,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跑的急了还是吓出来的。
“这是哪家的小姐?”清河长公主怒道,“还不让她下来?”
管事一头雾水的怔了一怔,而后想了起来:“这……这好像是薛家……”
话未说完,便见那小楼上站着的人已经点燃了阁楼顶上的烟花。烟花炫丽炸开,顿时变的夺目而耀眼。站在楼顶的女孩子穿宫装长裙,姿窈窕在其中穿搜行走,时而站在阁楼顶端俯系开早已准备好的长轴,画布展开,四条书画的长卷佛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虽说表演年年都有,但这样别出心裁的玩法还是第一次见到,宴席之上人人拍手叫好,一时少有人去看坐在最上首清河长公主发青的脸色。
那个楼顶上站着的人靠着楼边行走,每每踏出一步都能引得好一阵惊叹。惊喜与惊讶来回交替,瞬间点燃了席上的氛围。
有胆大的客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而后发问:“长公主下觉得如何?”
“有心了。”清河长公主神色淡淡的说道,后准备去楼上拉人的管事也只得站到了一旁。眼下氛围如此之好,他们自然不能再上前。不然明没准要传她清河胆小如鼠,玩不起了。玩是吧,那就随她去吧!清河长公主冷下脸来,这才问起:“上头的是哪位小姐,烟花看得人晃眼,看不清楚。”
周管事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席间薛家……呃,除了薛大小姐还在外,其余两位小姐俱不在席上。
那楼顶上眼下受众人瞩目的小姐,手里握着几只烟花棒,缠上了绸缎,再次走到阁楼边。她今晚做了好几次这样的举动了,众人也由初时的惊呼害怕也渐渐转为了接受和掌声。
女孩子笑了笑,笑容得意而自信,这一次走到阁楼边翻跃下。烟花在半空中炸开,手抄的长卷佛经上代表吉祥的卍字在夜空里飘摇,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血浆炸裂。
闹喧嚣叫好的席上,众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收敛,一时间仿佛人人都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哑然无声。这是在做梦吧!眨了眨眼,看向躺在地上的人以及下四溅开来的血液,夜空里代表庆祝的烟花仍然在绽放,所有人的脸在烟花的火光中明明暗暗。
半晌之后,惊醒过来的宾客发出了尖叫,宴席之上瞬间乱了起来。
出事的时候,安乐公主正在为一旁的卫家姐妹倒甜酒,眼下桌上的酒早已没过酒杯蔓延开来,举着酒壶的手在不停的发抖,壶中最后一滴酒落到了早已盛满酒的杯盏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一声成功的让安乐公主回过神来,另一只手覆住自己发抖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转头看向边的卫家姐妹。卫瑶卿已经从席上站了起来,走到卫瑶玉的推椅边,看向那在夜空里飘摇的佛经。佛经挂在阁楼四面,那跳下来的女孩子似乎在每一层都受到了重击,第四层落到第三层,她想抓住长卷佛经,生死一线,谁还会在乎佛经会不会被拽怀,但没有抓住,又落到第二层还是没有抓住,一层一摔最后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卫瑶卿目力极好,看的清清楚楚,佛经上还留有沾血的手印,和每一层重击溅出的血迹。
她其实叫了三次,但一层一摔几乎没有停顿,听起来就像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叫声。
“佛祖果然慈悲。”卫瑶卿看向那长卷佛经上的血手印说道,手覆上了卫瑶玉的推椅,“二姐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卫瑶玉抿唇,眼神坚定:“要。”
席上早已乱作了一团,当然其中也不乏镇定之人站了出来:“别慌!”
当然现在不是说“别慌”就能不慌的,这样坠楼的场景同先时烟花绚烂炸开的美丽欢笑两种绪交错在了一起,让人不寒而栗。先前有多惊艳,眼下就有多恐慌。宴席上的宾客出俱是高贵,素里或衣冠楚楚或端庄贤淑,眼下突如其来的一幕,血浆四溅的模样让他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了起来。
慌乱中,卫瑶卿推着卫瑶玉稳稳的向前走,也难为她在如此的慌乱中居然没有撞倒什么人。一路走来,走向那个坠楼落地还未完全昏厥过去的女孩子。
薛家三小姐薛止慧。
纵然方才烟花刺目,卫瑶卿还是认了出来这样得意而张狂的笑容,年纪幼小却狠毒辣的女孩子。
她们不是最先到达薛三小姐边的,宴席座位有远近,到达自然也有快慢,她们到时,一旁已经站了几个人了,这其中赫然就有崔璟、王栩二人,这种况没有人敢乱动。
女孩子没有走到最近,因为有人拦住了她们:“别过去,她这般的况不能乱动。”
“哦。”推摇椅的少女应了一声,和坐在推椅上的少女神平静的望了过来,她道,“我就说几句话。”
眼下形慌乱,当然没有人有功夫来管她说什么,或许在知道她要说什么之后会阻止,但没有人未卜先知。
“像滩烂泥一样炸开,真丑!”女孩子声音很好听,在夜空里清晰入耳,但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狠毒。这样的反差让周围的几个人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躺在血污中的薛三小姐还未昏厥过去,早已认出了这一对姐妹,在她们过来时眼里就露出了惊惧,那一对姐妹在烟花的火光中走来,让她惊惧不已,这句话一出,愤怒夹杂着恐惧更是浑发抖。
“你刚刚在空中叫的那么大声,是不是很痛?”少女精致秀丽的容貌倒映在薛三小姐眼中,听着她的声音彷如地狱爬上来的勾魂使者,“你也知道痛啊!五层掉下来更痛呢!”
躺在地上的女孩子颤栗不已,平生从未这么害怕过。
坐在推椅上受害的少女直到眼下才开口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平静无波:“天理昭彰,我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