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两个孩子拒绝,周大花心里也是拒绝的。
以前是她想不开,凡事只看表面,这才误了闺女的青春。
现在有机会选了,即便苏堤锦衣归来,即便有两个外孙子的存在,为了闺女的幸福生活着想,周大花也不见得会再选择苏堤当她家的女婿。
那话怎么说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堤能不声不响的抛妻弃子的离开那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谁知道归来一次,他又会不会故技重施?
反正周大花是怕了。
周大花年纪也不小了,年过半百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这辈子她就只有梨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闺女再嫁,与其远嫁那些‘高门大户’,还不如选择近一点的地方,比如镇周边,或者县城都可以,地方近,她只要想见闺女,随时都能上门去看看。
至于苏堤,还是免了吧!
而看两个小家伙一脸反感的神情,周大花就知道孩子是想岔了,摆摆手笑道:“不是那个爸爸,是新爸爸。”
阿团阿圆都是聪明敏感的孩子,虽然周大花没有点明说那个爸爸是谁,但两个小家伙一听顿时就明白了。
然而,新爸爸一词却让两人困惑了。
他们互相看着,好像在无声询问——爸爸也有新的?
再是成熟稳重的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年纪,又怎么会知道大人圈子里的事情呢?
周大花也知道他们不懂。
毕竟是小孩子嘛,即便大外孙比一般的孩子早熟稳重,但小孩就是小孩,大人的世界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能理解的。
要是可以,周大花其实也不想懂。
过了这年的端午节,她闺女梨花已经是多了一岁。
二十二岁这样的年纪,或许在城里还算是年轻,但其实这样的年纪在农村来说,要是还没能出嫁的,不仅背地里要被人当笑话,这还是要被喊老姑婆的!
她家闺女梨花虽然早早嫁人了,连孩子如今都有六岁的年纪,但没办法,她周大花之前挑女婿没长眼,挑到个没担当的,那苏堤就好像是打狗的肉包子,一去不返。
搞得几年过去,她没了半个儿的女婿,闺女的青春被蹉跎耽误,识冷暖的老公也没有了,两个外孙子没有爸爸护着,一个惨字根本道不尽女儿这几年生活的心酸。
周大花忧心啊。
闺女算虚岁都二十三了,别看她现在长得年轻好看,但女人的青春最是不能耽误,乡下女人,见天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旦熬到三十大关,那衰老的程度就好像是泄洪的水库一样,崩啦一下,收都收不回来的。
以前两个外孙子年纪小,闺女要照顾他们没舍得嫁,现在孩子也要上学的年纪,开始懂事的时候了,周大花怕再耽误下去,到时候闺女黄花菜一凉,能给她挑的就没有了。
就好像她娘家那边,有个堂表姐就是这样,二八的年华就嫁了出去,嫁到男方家头一年就给对方添了个女娃子。
只是她运道不好,和男方相亲相爱没两年,对方就因为疾病去世了,那时候她守寡连十八岁都没足,这么年轻就没了男人,家里就劝她再嫁,但那个堂姐顾念着闺女没舍得,就这么的拖吧,直到拖过了三十,这才情不得已的嫁了个年纪大得能当爹的糟老头。
每次想到这个,周大花真是不甚嘘唏。
她们周家人其实都长得很不错,手脚又很勤快,一向都不怕没人娶的。
本来像那个堂姐,守寡一年也就该嫁了,偏偏还拖过了三十岁,这要是在十八九岁的时候再嫁,什么样的年轻没有?
可是等到三十岁后,娇弱的小花变成了黄脸婆,这个时候别说是年轻人,就算是能嫁出去也很不错了!
毕竟乡下的女人见天要劳作,那姿色一天天像熬油灯一样熬,这十八九岁和三十岁是有非常大的差别的。
有了堂表姐这个前车之鉴,周大花是怎么都不忍心自己闺女步她的后尘。
以前两外孙子年纪小,闺女要照顾没舍得嫁。
眼看现在孩子也要上学,开始懂事的年纪了,周大花是真不敢再让闺女耽搁下去了,免得到时候黄花菜一凉,那真是没后悔药吃的!
这几年她也着急,但奈何僵持不过闺女,之前看好的几个小年轻该成家的成家,该有孩子的也有了孩子,现在根本轮不到她闺女。
周大花操碎了心。
现在周边适龄合适的根本没有,县城的小姑突然发善心要给闺女做媒,先别管对方家里是个什么条件,以小姑那目高于顶的本事,要是不对她的眼睛,她敢给自家的亲侄女介绍?
所以周大花虽然没见过对方,但还是挺相信樊铁梅的眼光的。
她把这些简单的和阿团阿圆说了,说完之后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摸摸这个的脸蛋,又揉揉那个的头发,语重心长道:
“姥姥的意思是,趁着你们妈妈年轻再找一个人来疼她,这样阿团阿圆也会有爸爸护着,以后就不会有人再说你们是没爸爸的孩子了,好不好?”
被周大花搂进怀里的阿团阿圆隔空对视着。
两个小家伙年纪是真的小。
要说他们不渴望有爸爸爱护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要是找了个‘新爸爸’,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妈妈要被别人分走了?
阿团阿圆都没说话。
直到周大花再次问了两遍,两人才懵懵懂懂道:“......我们也不知道......姥姥去问妈妈吧......”
周大花也不过是想探探外孙子们的意思,这事情本来就是要闺女那边同意的,看着两个啥都不懂的外孙,她也不奢望他们能说出些什么来。
又坐了一会,看天色不早,周大花这才拍拍屁股走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的身影在东村方向消失,在院门送她的阿团阿圆兄弟俩像是无骨一样瘫坐在地上。
阿圆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泪水滴答滴答的顺着脸颊上流下。
而他的对面,一向稳重懂事的阿团,脸颊上也有一条晶莹的水珠顺着脖颈蜿蜒的往下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