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延眼眶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却是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凤阳帝长叹了一声,看着还在跪着的凤琰,他摆了摆手,“国师乃救国之人,朕允她不守墨规,见及人不用行礼,赏黄金万俩,玉器二单,且……”
他顿了顿,“将朕的九儿子赏给她了。”
这话一出,凤琰猛地抬头看向凤阳帝,恰好瞧见凤阳帝那来不及收回的笑容来。
凤琰大喜过望,顿时乐的跟个二愣子一番,缓过来之后又是朝凤阳帝跪了下来。
“父皇,不用了,黄金不用,玉器也不用,你赏泱泱十个养鸡场就成,儿臣也不用赏,儿臣自己追!”
说着,凤琰又是高兴地快要跳了起来。离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闷声走了过去,直接一手刀把他打晕躺在地上,踢给了凤阳帝,让他怀里躺着两儿。
京都怪物之事未解,竟是想着儿女情长,该教训!
她才不是有别的情绪呢。
凤阳帝低头看着自己一个痛晕的儿子,一个高兴过头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最主要的是两个人都牛高马大的,他差点搂不住!
凤阳帝抬头看向离殇,“神…神女大人,说这话可能很逾矩……”
“逾矩就别说了。”离殇直接摆手。
在外人看来她很是不敬,但论身份还是实际年纪,她都不知道高于凤阳帝多少了,她何必要遵守什么规矩?
至于凤琰所求,她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只要莳泱想,这天下都是她的。
凤阳帝看着离殇无所谓的样子,嘴角微抽,决定假装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道:“不知可否请神女救一下城中的百姓?”
莳泱一走了之,鹤稹不理事,现在可就只剩这一神女在了,而且照之前的事来看,她对自己的七儿子有意思就是了。
若不然,也不至于为救他跟他们一起被算计了。
“凭什么?”离殇半佻眼眸,唤出鲲鹏坐于其上,整个人都显得慵懒至极,“若我没记错,这华陵毁灭,岂不正合我意?”
凤阳帝自知她说的是冤枉她一事,凤延算计让人擅自用刑的证据还在她身上留着,也不知道离殇是有意无意,明明可以治疗,可以洗漱,愣是要留下那些痕迹。
离殇瞥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轻蔑道:“别多想,我只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这一教训罢了。”
听到这话,一直没有多话的凤南珹猛地一抬头,可离殇却是当他不存在似的,眼神直视凤阳帝。
“要救可以,我有条件。”
“您说!只要朕能做到。”
“此事过后,你依旧当你的皇帝,甚至于那些死去的老少妇孺我都可以去幽冥把他们给提回来,前提……”
离殇一顿,“除了阿泱和凤琰,你们都不能跟我扯上任何关系。”
“这……”凤阳帝有些犹豫。
讲真,要说离殇同莳泱,他宁愿选择明事理的离殇来庇佑华陵。
“别动太多的心思,你的权御之术但凡用于我跟阿泱身上,我能救你华陵,亦能让其覆灭!”
说这话,离殇直接是起了威慑压于凤阳帝。
凤阳帝也是人,还是帝王,他心系百姓,但同样的,沉浸朝廷的他总想着要谋取利益最大化。
这无错,但妄想用于她跟莳泱身上,那决然不行。
“无论是阿泱还是我,亦是其他神祇,你这皇帝一再窝囊,一再想着靠别人来护着,即便阿泱要护你华陵千秋万世,也躲不过最终覆灭。”
哪怕,他有能干的继承人。
“是朕逾矩了,还望神女海涵。”凤阳帝沉吟道,“您的条件,朕答应。”
凤阳帝的话音一落,离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再多管他是否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又是作何想法,她御鲲鹏飞于空中。
而底下的凤南珹,脚步迈出半步,又是收了回来。望着上方那抹倩影,嘴角泛起了苦笑。
她只提及莳泱和凤琰,是不是说明,在她的心里…自己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凤阳帝见其表情,沉声唤道:“珹儿……”
“有时候思及太多,过于理智,你会失去比这更为珍贵的东西。”
在追求内心这一点,凤南珹永远比不过凤琰。
他是理智,是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追求那事实真相,但他对离殇的感情,是在逃避,还是真的半点心思都没有?
凤南珹脚步一顿,回头看于凤阳帝的目光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心中突然有什么被打了开来。
看着空中那抹倩影,他紧抿着唇,跟随着离殇飞去的轨迹,他也跟着跑了起来。
“呜——”
鲲鹏突然叫唤了一声,示意离殇往下看去。看着那追逐着自己的凤南珹,离殇眼中掠过了一抹决绝。
听着那平日里稳静的人此时大喊着自己的名字,要说心中不动容,那是假的。
可她怕了。
连对多年的青梅竹马都是那般淡然,她离殇又何德何能让他对自己有别的感情?
想着,离殇自嘲地笑了笑,“凤南珹,才是最适合坐上那皇位之人。”
够狠,够冷。
说罢,离殇让鲲鹏的速度加快,渐渐甩开那底下的人后,她停于京都城的中央。
下方变作怪物的百姓即便是失了鹀魔的控制,却有着留存下来的嫣魔同黑面魔虫。
离殇见此,御着鲲鹏变大身形遮掩住整个京都城,她闭起了双眸,双手合拢于胸前,做到与鲲鹏心身合一。
在她与鲲鹏身上,蓝光初绽,萦绕在周身后,离殇睁开了双眼,眼瞳中有着冰花闪烁。
随即,鲲鹏突然张开了嘴巴,碧蓝色的光芒如同洪水般朝京都城袭去,所过之处,皆如被水洗涤了一般干净。
嫣魔清除,魔虫尽毁,就连被摧毁的房屋街道,砖瓦都是归于了原状,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凤南珹停下自己的脚步,看着自己周围变化的场景,望向空中的离殇,苦笑更甚。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他们之间的差距。
但,那又如何?
如同父皇所说,他一直让自己不被情绪所影响这么多年,保持清醒。
可是现在,若说要让他失去眼前人,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离殇!”
凤南珹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夹杂着他所有隐于心中的情感,传入离殇的耳朵,离殇却是轻扯了下嘴角。
蓝光泛浓,从凤南珹身上穿过,洗涤着他背后的一切,而凤南珹在那碧蓝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他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看着离殇把整个京都城净洗,看着她消失于空中又转瞬回来,身后跟着一串迷茫的鬼魂,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大概……
他不正常了吧。
看着百姓恢复正常齐齐倒于地上,又见死去的人重新活了过来,麻木地拽着自己的亲人回到自己的家中,关上门。
一时间,凤南珹也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只知,这一切恢复原样,亦代表着离殇要离他而去了。
头一次,他觉得这天下人的安危都不如眼前的离殇。
他想,他荒唐了……
可还想荒唐下去。
待最后一抹蓝光消逝,凤南珹手撑在地上,缓缓起身,眼前朦胧一片,他仿佛看到了离殇朝他奔来。
可这一次,她手中没有所织的鸳鸯图,没有欢喜,亦没有那句“阿南”。
他对离殇的感情……
他想,他还是不明白爱这东西。但要说“我心悦你”这四字,他想同离殇说。
“哒,哒,哒。”
把城中的百姓们有关记忆消除,用着神女特殊的净化能力将一切恢复原样后,离殇从鲲鹏身上跳了下来,朝一脸失神的凤南珹走去。
如初见那般,她手抱着那把古琴,停在了凤南珹的面前。
只是凤南珹不再坐于轮椅,她的眸子也掺杂着太多情感。
离殇嘴角微微抿起了一抹笑容,一句“阿南”从轻启的嘴唇唤出,触动着凤南珹的心。
男人着急着想要将自己的话说出口,离殇却是打断了他。
“我再为你抚一次琴吧。”离殇笑道。
看着那抹灿然的笑容,凤南珹不免觉得有些恍惚……
“我给你弹琴吧,兴许听到琴声,你就不疼了。”
那日少女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好似只发生在昨天。
她没有受伤,他也没有说出伤人的话,在她送鸳鸯图之时他能给出回应,他能抱她入怀……
心里酸楚一片,凤南珹怔怔地点了点头。
离殇笑之,剥去指甲的手抚上琴弦,弹下第一个音后,结痂的伤口再度破裂,刺眼的血红添上于已经干涸的血迹,看得凤南珹眼眶通红一片,心亦如刀割。
辗转,离殇的音律如泣,叹出心中委屈,诉出与眼前人的诀别。
一曲至此,离殇朝凤南珹微微欠身,重新跃于鲲背,还是那般笑容,却再不是当日初见。
“一曲离殇将至,你我自此,再不复见。”
道完这一句,离殇淡笑着缓缓消失在了凤南珹面前,琴音犹在。
凤南珹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挽回的人亦然走的决绝,半点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咚——”
凤南珹倏而跪了下来,大声地吼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