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历(1 / 1)

闻时当时没有回复,好在周煦似乎并不介意这个。

他大概是真的热衷于听故事、讲故事,又或者已经默认闻时打字慢、有延迟,自顾自地把谢问抖搂了一遍,恨不得上下三代都说个明白。

闻时看着那开头和篇幅,就觉得当时在打字的周煦要么正无聊,要么憋狠了。

周煦说:谢问他妈妈你听说过么?也是张家的,据说早年挺有名的,十来岁就很厉害,搁现在来说就是天才少女吧,名字叫张婉灵,跟我妈一代,都是灵字辈的。其实我小叔张雅临也是,只是他觉得雅灵太秀气,自己给改了。小姨更牛逼,“灵”字直接不要了。

周煦:不过,你如果顺着名谱图上谢问的名字往前看,只能在他那条线上找到一个叫张婉的,那其实就是他妈妈,只是“灵”字去掉了。她情况跟我小姨不太一样,我小姨和小叔虽然辈分大,但是年轻,有点特立独行,不想名字给别人差不多才改的。谢问他妈妈就不同了,她当年是被赶出本家的、收了灵字的。

周煦:这么想想,也是个奇人吧,虽然后来都说……

……

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说,谢问只是张家一个毫不起眼的旁支。但在张家本家呆过,听过一些事的人都知道,事实并非这样。

张家本家每代几乎都有两个人,就像张岚、张雅临姐弟一样。现在这任家主名叫张正初,是张岚和张雅临的爷爷。

按照张家的规矩,接任的人年满35岁,家主的位置就会往下移交。这条规矩从古到今一直严严谨谨被遵守着,却在张正初这里断掉了。

张正初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张隐山,从小就是按照继任家主的规格培养的——为了不忘老祖宗的本,张家历任家主都是杂修。

可惜张隐山没能对得起这种重视,他这杂修是真的杂,什么都学一点,但什么都拿不出手。天资愚钝,比旁支都不如。

反倒是二儿子张掩山,从小随性自由,左学一点,右学一点,成了个出类拔萃的杂修:阵法、符咒都是佼佼者,就连最看天资的卦术以及最费灵神的傀术都鹤立鸡群。

张正初倒也没太纠结,二儿子成年没多久,就成了钦定的下一任家主人选。

这本来是桩好事,谁知半途出了意外。

张掩山32岁那年,在解决一个巨大笼涡的时候不小心进了死地。即便那片笼涡后来被人联手解了,他也落了个魂飞魄散、灵相俱毁的结果,死得彻彻底底,只留下两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就是后来的张岚、张雅临。

本就是丧子之痛,再加上好好的接班人也没了,张正初备受打击,一夜之间老了很多,那之后就不大乐意露面,成了半归隐的状态。

虽说是半归隐,但该管的事他还是要管的,比如新的继任者。

张掩山亡故,留下的孩子又太小。按理说,家主的位置自然就得往哥哥张隐山身上倾斜。

但张正初没有。

比起大儿子,他更青睐大儿子的女儿。那姑娘一点儿不像她爸,小小年纪就表现非凡,十来岁就胜过了大多数同辈,到了二十,更是有了要登顶的架势。

这个姑娘就是张婉灵。

张家在很多人眼里,其实是有些古板的,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族的臭毛病——别家时不时会有女家主出现,张家延续千年,却一任女家主都没有。

张掩山刚去世,张婉灵势头正盛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张家没准要破例了。

但这例最终还是没破成。

张掩山去世第二年,张婉灵就跟家主老爷子闹崩了。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只知道那之后张婉灵就被赶出了本家,收了同辈都有的“灵”字,就算跟本家彻底没有瓜葛了。

周煦:对了,说到这个。你知道为什么所有判官,几乎每家都会挂一张名谱图么?我小姨说现在好多小辈都不知道原因,以为就是挂着好看或是为了数排名。其实是出大事的时候,可以召集其他判官。反正具体啥样我也没见过,就有这么个说法。

周煦:我小姨悄悄给我讲过,当时老爷子就召了其他家的人过来,什么齐家、李家,还有老资历的钟家、庄家,走得近的,有来往的都到了。把名谱图修了一下,顺便告诉各家,张婉灵中了邪,净说些大逆不道的疯话,从此就跟本家没关系了,提都不要提。

先经历了丧子之痛,又碰到了血亲反目。张正初据说元气大伤,彻底不露面了,有事都是交代其他人去办。后来张岚、张雅临成人,不碰到大事都不敢打扰张正初。

不过,不管露脸的是谁,张家的面子别人还是要给的。家主说没有张婉灵这个人了,那其他家就当没这个人。只在私下偶尔提一两句,从不会放在台面上说。

这么一来,张婉灵……不,张婉几乎被现世的大部分同行隔绝在外,像个了无牵挂的人,独自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入笼、出笼。

但也有那么几个边缘化的人物,在众人视野之外,跟她保有一丝联系。比如周煦的妈妈,张碧灵。

周煦:我妈说她跑得挺远的,也没见多伤心。反正我不太能理解,跟亲爷爷断了关系,居然还挺怡然自得。不过有时候想想吧,也挺酷的。

这中二病十分矛盾。

他从小听着那些说张婉不义不孝的话,一边随大流地觉得她不对,一边又本能地崇拜她那种跟家里“断绝关系”还云淡风轻的气势。

他可能兀自纠结了一会儿,两条留言中间隔了一小段时间,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据说她走的第二年就有小孩了,就是谢问那个病秧子。我妈当时跟她通过信,我今天早上烧退了没事干,心血来潮在家翻一本书,居然还翻到了那几封信呢。

这个中二病居然跟炫耀一样说:哎对了!你看过病秧子小时候什么样么?我今天看到了,信里夹着两张照片。

“……”

闻时手指划拉到这里,顿时就不爽了。

尽管他知道,既然谢问能“变成”张家某个被除名的判官,这么些年也没人怀疑,一定会把往事做得很周全,没准会甩一个傀出来,捏成小时候的样子,像金翅大鹏一样让他慢慢长大。

那应该不是谢问本人,但闻时还是很不爽。

以至于他原本靠在床头的,直接撑起身坐到了床沿。

台灯亮着昏黄色的光,他弓身坐在光下握着征用来的手机,拇指划开了键盘,写道:信呢?

消息发出去,界面跟着跳到了最底下。他这两个字上面悬着消息发出的时间,凌晨3点12分。

闻时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很晚了,周煦恐怕早就睡了,并不会给他什么回音。就算给了,也不会透过这两字弄明白他想看什么

他手腕垂下来,松松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又把屏幕翻过来,拇指朝上划着,去看周煦后来说的话。

周煦说:病秧子他爸应该是个普通人,不在名谱图上,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反正大家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做什么。反正他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被病秧子害死了。不过我小姨说,最早的传闻也不是这样。

……

最早的传闻说,那个倒霉的男人是被张婉和她儿子害死的。那时候,谢问还不是这句话中的主角。

那年谢问应该10岁,张婉跟他入了一个笼。那个男人当时也在,只是没有一起被卷进去。

其实索性一起进去也就好了。至少在笼里,他会处于张婉和谢问的视野范围内,可惜他没有。

张婉解笼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导致那一刻,四散的黑雾溢了一些出来。

那地方本来就是一片笼涡,像冒着泡的沼泽一样让附近的人尘缘累累,很容易生出新笼。于是张婉解笼的瞬间,她丈夫就被裹进了另一个笼里,一脚踏进了封闭的死地。

这经历,某种程度上,跟张家那个原本应该成为家主却英年早逝的张掩山一样。于是有人把这两件事扯到了一起,说是张婉这个人命格不好,亲缘绝断,情缘难长。

碍于张家家主张正初说过,要当张婉不存在。所以传言断断续续,没人在明面上提,也就不成气候。

直到又几年之后,谢问成年之初,张婉在某次入笼的时候步了自己叔叔以及丈夫的后尘,也踏进了死地。

自此,谢问在这世上就成了孤家寡人,而各家私下流传的话也从“张婉命格不好”正式变成了“谢问亲缘绝断,是天煞的命”。

最初有人信,自然就有人不信。毕竟命这种东西太虚了,只有一部分修卦术的人喜欢挂在嘴边。

但后来有些事,让他们不得不信。

一是某天名谱图上多了一道朱笔划痕,血印一般横贯过谢问这个名字,标志着这个人不该存在于这里。

也就是说,他被除名了。

后来,有专修符咒的人借着符咒看了谢问的灵相,发现他业障满身,确实是天煞的命相,而且远远浓重于所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十方地狱的恶鬼。

这样的人确实沾不得,也活该被除名。

于是从那之后,谢问就成了公认的大家都应该避开的人,被排在了所有在世判官之外。

周煦说:之前谢问其实一直不在宁州,好多人比如我,从小就听着他那些传闻长大,但没怎么见过他。这个倒挺好理解的,毕竟他妈是被赶出去的,他又并不受待见,来宁州也没什么意思。没想到他去年居然搬过来了,开了那家西屏园。

周煦:这么说起来有点搞笑,他来宁州的时候,我没听人明着议论过,但是也就几天的功夫吧,所有人都知道谢问开了一家叫西屏园的店。

周煦:不过他那店开得也太划水了,我怀疑根本不挣钱。而且他隔三差五不见人影,我妈说去找他的话十次有八次不在,都去外地了,也不知道出去干嘛,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

闻时拇指下意识划了一下,发现已经划到了底。周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讲得其实很跳跃,但他差不多理出了一点来龙去脉。

他正要关掉屏幕,手机居然震了一下。

界面最底下又跳出一行字:什么信?

闻时愣了一下,默默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三刻……

现代人都不睡觉的么?

他诧异的时候,周煦又来了一条:哦,你说我妈跟张婉往来的那些信啊?

闻时写了一个字:嗯

周煦:那时候他家没出什么大事,信里内容还挺正常的。反正我没看出什么特别来,也就感觉张婉有点神神叨叨。

闻时:?

周煦:就是会说一些很玄的话,什么“这里是我的福地,我该来这的”,什么“累世尘缘该有个了断”之类的。

周煦:他们那些修卦术的人说话都这毛病,张家修卦术人也不少,要我看没几个靠谱的,还不如我第六感准呢。

他说话简直自带表情,抬着下巴嫌弃人。

嫌弃完了他又顺带吹嘘了一下自家小叔:数来数去,也就我小叔的傀最靠谱,看着就很稳重。

闻时直接无视了他的吹嘘,问道:她说的福地在哪?

按照周煦所说,张婉跟张碧灵通的那几封信都在张婉有孩子前后,也就是谢问出现前后。

因为卜宁的关系,闻时并不觉得卦术这东西很废,相反,很多时候都是有用的,只是分人。

张婉这话说得,仿佛她已经预见到了什么,或者料到了什么。闻时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周煦回道:我哪知道福地是哪?

闻时:信封地址

周煦:信封好像跟别的东西粘到一起过,看不到,好像是天津还是哪儿。

周煦:哎你这么一问,把我好奇心也勾起来了。我现在就跟做不出题一样,死活睡不着了。我明天回家看看。

闻时:?

他自从意识到自己写字不如对方打字快,就干脆把话精简到只有关键词……或者关键标点符号。好在周煦居然明白,回复道:我现在被扣在本家呢。

闻时对于他住哪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那个“扣”字,出于人道还是问了一句:?

周煦:这就说来话长了……

闻时:?

周煦:你是不是搞了自动回复?

周煦:至于我为什么被扣在本家,我问你。你今天看过名谱图吗?

闻时:没有。

周煦:再见。

闻时愣了一下,觉得他再得有点突兀,但他没有跟人拉扯的耐心和习惯,所以接受了这个道别,并摁熄了屏幕。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又实在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谢问那些经历在打转。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并不是全然的漆黑,月光透过玻璃门窗投照进来,冷冷清清像方形的水洼。屋子里也不是全然的安静,隐约能听到夏樵不轻不重的呼噜声,估计前两天累到了。

闻时从冰箱里翻了饮料,掰开灌了一口。然后拎着冰凉的饮料罐拧开玻璃门,走进了后院。

沈桥留下的白梅很有灵气,又或者是夏樵照料得很好,已经抽了新芽。

他在院子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头顶二楼的窗玻璃被人轻叩了两下。

闻时转头朝上望去,看见谢问拉开了窗,低头问他:“怎么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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