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合作”两个字,彭信的眼神微不可察的闪了一下,下意识的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即转回去。
他冷笑:“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值得你们合作的?”
沈微凑近他一步,低下头看着彭信。声音微不可察的带出几分颤抖:“禾县……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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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沈微一直抿唇低着头,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一架马车疾驰而来,她似乎是因为思考的太过专注而没有发觉,竟然就这么迎头撞上去。
此时长街无人,骏马的嘶鸣声响彻云霄。而沈微就好像没有听到,由着那疾掠如风的高马,径直朝她冲来。
似乎下一刻,女孩瘦弱的小身板就会被撞飞出去,生死难料。
街边的树木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偶尔树叶浮动间,映出几道急切欲出的身影。
沈微形势危急。
幸好身边的祁汜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到了一边,才免去一场灾祸。
“你在干什么?眼睛还是瞎的吗,干脆直接让马踩着你奔过去得了!”
祁汜说话向来都大大咧咧,也不会考虑听到人的感受,有时候未免言语难听。
沈微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而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仰起小脸,在青山薄暮之间,对他莞尔一笑。
这笑容,明媚倾城,任人看了都会晃神良久。
然而祁汜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咻的后跳一步,警惕的盯着她:“你个死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跟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祁汜怎么会不清楚,但凡沈微这么笑了,肯定是憋着什么算计人的主意呢!
沈微:“……”
好吧,虽然刚刚有点危险,但沈微也因此确认了一件事情。
顿时心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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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蒋佃忐忑不安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会儿走走,一会儿停停。
眼看着时辰也要到了,这孟旭和凌泽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蒋佃不放心的走到门口,稍微打开了点缝儿,往外一瞅,没有半个影子,叹气的关上门,一转身,差点被吓出心病来。
“嗬——”只见房间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两道挺拔的身影,蒋佃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凌泽站在灯影下,在窗户上投了一道颀长的影子。他的脸在光影浮动间淡淡微笑,不管多亮的光线也照不开他眉宇间的那抹阴郁。
蒋佃登时被他俩吓得腿软,好半天才缓过来,重新挂上一副谄媚的笑模样。
“阁主,右使大人!哎呦您们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道出去找你们呢!”
孟旭微微一笑,看起来和善无害:“找就不必了,我们夜半亲自前来,就是想问问蒋大人,你考虑好了没有?”
蒋佃的老脸一垮,又露出他惯常的愁眉苦脸。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花白的胡子哀求:
“阁主您就饶了我吧!我实在是干不了这样的大事呐!我我我……”
蒋佃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看到凌泽手中出鞘的剑后,就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了。
“蒋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孟旭瞥了眼凌泽出鞘的剑,对蒋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您的决定,可是关乎着蒋府所有人的安危。”
蒋佃惊出一身冷汗,真切的感受到了暗影阁的心狠手辣。
他若是不同意,不仅杀了他,还要杀了他全家!
蒋佃不禁开始后悔与祁汜他们合谋了。
这要是被发现,他得死成什么惨样!
似是蒋佃脸上的复杂神情太可疑,凌泽在晕暗的光影下笑的高深莫测。
“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沉沉的声音伴随着桀桀的低笑,传入蒋佃耳中,引起本能的战栗。
蒋佃悚然大惊,急忙摇头:“没,绝对没有!好好好,下官一定全力配合两位大人,还请大人手下留情,饶我全家老小一命!”
孟旭和凌泽对视一眼,眸中尽是不言而喻的深长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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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一日,傍晚。
禾县这个小地方没有夜市,一待天幕暗下来,家家户户都回家做饭了。
街边的卖货郎挑着担子,一步三晃的朝家走。玩耍的孩童们被父母带回去,唯独剩下几个孩子,仍旧忘我的玩泥巴。
阿黄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父亲早丧,由母亲把他拉扯大,孤儿寡母虽然生活艰苦,但起码有个盼头。
他今天依旧在离家不远的胡同口玩泥巴,天色暗下来,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像一只迎风蹲守的小鹌鹑。
母亲忙完活后出来找他,一见到他满身脏污,又气又无奈的走过去。
“阿黄,回家吃饭了!”拎起满手泥巴的儿子,母亲的脸上尽是不满的表情。
阿黄眼睛湛亮的盯着母亲,发出稚嫩的嗓音:“娘,今晚有肉吃吗?”
母亲笑的眼角漾出皱纹,“娘给你买了半只烤鹅。”
孩子这几天馋,央着母亲要肉吃,母亲只能多帮人做了几个时辰的功,换来点儿零用钱,给儿子买了小半只烤鹅。
阿黄高兴的手舞足蹈,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跑。
母子俩正欢快的笑着,温暖的气氛却被一阵惶恐至极的呼喊打破。
“土匪来了!大家快跑啊!土匪来杀人啦!”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摔扑在地上,犹扯着脖子呼喊。
阿黄母子一直在小巷弄里生活,哪里见过伤成这样的男人?
他们吓得扭头一看,就见不远处,滚滚烟尘之中,面目凶恶的土匪叫嚣着杀了过来。
阿黄傻愣愣的呆瞪着眼睛,母亲却吓得两股战战,大喊大叫的拉着阿黄拼命地跑。
阿黄被母亲拉的痛了,歪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下一刻,奔跑杂踏的声音尽在耳边,一股鲜血从母亲的脖颈间喷出。
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倒下,还没有来得及惊恐,一把奇怪的刀就从他背后插过来。
小孩子呆呆的看着肚子上冒出来的刀尖,倒下去的时候,小手朝着虚空处抓了抓,似乎还不舍的他本应吃到的美味的烤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