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瞪大了眼睛。
看着刀一点点地逼近。
刀擦过杨奇的身子,接着,“啊”的一声叫唤,伴随着兵器落地声在杨奇耳畔响起。
杨奇本能地扭头一看,原来他身后的地上,竟然仰面躺着一个山贼。
山贼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刀——正是三郎抛过来的那把。
杨奇转向何逢昌兄妹方向。
何香儿马上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他突然站了起来,要从后面拿刀砍你!”
何逢昌连忙点着头:“是这样的。”
杨奇没好气地说:“那你们为何不提醒!”
何香儿嘟囔着嘴。
“不怪他们,事出突然,就算提醒您,您也根本来不及反应。”三郎帮着解释。
何逢昌连忙点着头:“是这样的。”
杨奇瞪了何逢昌一眼:“你就只会这一句吗!”
何逢昌和何香儿一起嘟囔着嘴。
杨奇和三郎对视了一眼。
杨奇可以猜到三郎面具下,肯定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脸。
他装作左右看了看,抽出身后的匕首,走上前去:“宝刀配英雄。这匕首,还是你用合适。”
接着,不由分说,他把匕首往三郎怀里一塞。
三郎拿住匕首,轻笑了一声,扭头看到杨奇正走向躺在地上的山贼们,就连忙说到:“公子,还是交给我收拾吧。”
杨奇头也不回,回答到:“没事,我就看看。”
“还是不要......看了吧。”三郎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已经看到杨奇跑到一旁呕吐了起来。
何逢昌兄妹俩不敢离开,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继续罚站着。
个子矮小的何香儿,原地蹦跳了几下,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
何逢昌愣愣地看着,嘴里冒出一句:“他们二人方才看着不是起了纷争吗?”
何香儿瞥了一眼何逢昌,继续蹦跳着:“如果那个三郎真的对杨公子有歹心,方才他就不会出手相救。”
何逢昌叹息道:“可惜了,本来还想趁他们内讧溜走呢。”
这时,就听到三郎喊到:“你过来帮忙。对,就你,你过来就行了。”
何逢昌看了看何香儿,就走了过去。
接着,何香儿就看到何逢昌跑到杨奇身旁,弯腰呕吐着。
三郎看着这两个正不停干呕的人,轻摇了摇头,接着笑了。
。。。。。。。。。。
半个时辰后,杨府内宅里。
在老周管家的伺候下,杨奇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此刻,他正对着铜镜照着,自言自语到:“竟然这么年轻,这张脸只有十七八岁吧?”
穿越过来之后,这一天也经历了不少事,杨奇到了现在才有时间好好地整理下思绪。
三十岁的自己,灵魂穿越到了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的身体里。
现在是大隋开皇十五年,也就是公元595年。
正是开皇之治、大隋盛世。
而自己,也成为了并州四大商户里,杨家五代单传的公子。
虽然府上能卖出价钱的,估计都被那个败家子给卖差不多了,但今天看这杨府的规模和装修风格,真正是祖上阔过。
不过还好还有房产在,作为经历过前世那被高房价支配过的恐惧的一根韭菜,杨奇暗自庆幸。
接下来只要自己用点心经营,应该可以好好享受这波大隋的盛世福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三郎的声音。
杨奇开了门。
看到杨奇,三郎摇了摇头:“胡三招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谁是那个‘东家’。”
杨奇:“连他都不知道?”
三郎补充到:“是卧龙岗二寨主刘二接的单,胡三是为了抢功劳,才主动请缨打头阵。”
杨奇点了点头,问到:“三郎,那么多个山贼死在我们府上,我们真的不用报官?”
三郎也点了点头:
“像这样私闯入府的山贼,我们杀就杀了,官府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可一旦报官,被山贼们知道了,很有可能会招致他们的报复。”
这时,瘦骨伶仃、留着山羊胡的老周管家走了过来:
“那些山贼毕竟是死在我们府上,万一报了官,要是有人故意刁难,还免不了要上下打点些。
公子,我们府上最近有点紧张,能省就省。”
杨奇在心里接了一句:说得有理,只是你省下的钱,结果都被你的公子拿去赌了。
他又问到:“那些尸体怎么办?”
三郎:“公子放心,我已经按惯例处理了。”
杨奇:“按惯例?”
“哦,公子是不记得了。”三郎说着,手指着院里的那颗白玉兰树:“公子看那颗白玉兰树,是否花开得比别处都香、都艳。”
杨奇先是本能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你把他们都埋在树下了!”
老周管家只觉得公子今天有点大惊小怪:“公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卖的,我们自然就要想办法用上,那可都是上好的肥料呢。”
三郎点头表示赞同。
这两个......
杨奇只剩无语。
三郎以为杨奇还在担心,就安慰到:
“公子放心,府上的那几个童子都在后院,根本不知道前面的事,不会走漏风声。”
杨奇追问:“那胡三呢.....”
“挨了我那一脚,胡三的五脏六腑已经碎了,所以我就帮他……”三郎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杨奇一听,急了:“那,那何大兄妹呢?”
三郎连忙解释:“哦,在后面绑着呢。公子放心,那兄妹俩才入山寨不久,手上没有人命。”
老周管家摸着山羊胡,补充道:
“而且那俩兄妹,一个身强体壮,一个娇小玲珑,在市面上倒是可以卖出点价钱。
就算三郎要处理,我老周也不会同意的。”
三郎点着头表示没错。
杨奇白眼一翻:“怎么在你们眼里,衡量的标准是能不能卖啊。”
正说着,杨奇看到老周管家和三郎的表情古怪,他一愣,接着伸出手指着自己:“这些都是因为我?”
三郎和老周管家一起愉快地点着头。
想想也是,跟了一个败家的公子,管家也只能想办法节省一切开支了。
只是,这两位……
一个杀人不眨眼,出手都是一招毙命、管杀包埋的护院武士,一个衡量一切的标准是“能不能卖”的管家。
这究竟是怎样的奇葩组合。
杨奇拍了拍额头,半天没有言语。
。。。。。。。。。
屋内。
何逢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要啥要剐,随你,只求你放了俺家妹子。”
何香儿也梨花带雨:“阿兄,阿兄!”
兄妹俩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杨奇和三郎互相看了看,一起摇了摇头。
“哎,哎,哎。”杨奇喊了几声:
“先别哭了啊。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我押你们去见官。
你们呢,该砍头的砍头,该卖那什么地方的卖那什么地方去。”
“教坊。”老周管家在一旁补充到:
“这小娘子长得还算清秀,可以卖点价钱。
要是命好,有贵人看上了,调教调教,过几年,兴许还能在秦淮排上号。”
“啊!哇!”何香儿哭得更大声了。
何逢昌拼命地点着头:“俺选二,俺选二!”
杨奇乐了:“我可还没告诉你,第二个选项是什么呢。”
何逢昌:“公子您就是俺们的贵人,肯定会放俺们一条生路的。”
杨奇摆了摆手:“先别恭维我,你们兄妹一会把卖身契给签了。”
何逢昌愣了一下。
一旦签了卖身契,就意味着成为奴仆,主人对奴仆就拥有买卖、生杀大权,而在并州一带,对主人杀奴仆的惩罚,最高就是罚一匹驴……
三郎在一旁淡淡地说到:“公子,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何逢昌身上不自觉地抖了抖,他咬了咬牙:“好,公子,俺签!”
老周管家把已经备好的卖身契和印泥递了过去,何逢昌兄妹俩按了手印。
老周管家拿起来看了看,就交给了杨奇。
他摸着山羊胡,摇着头,叹着气走了出去,边走还边说:
“方才前面打坏了几个花坛,现在又多了两张嘴吃饭,这都是钱呢......
哎,直接卖了多好。”
杨奇笑道:“三郎,你看老周管家,可像个古板的夫子不?”
三郎也笑了,但他看到何逢昌兄妹就在身旁,随即板着脸警告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并州杨府的下人了,规矩你们该懂得。”
何逢昌连忙应着:“俺懂,俺懂。”
三郎看目的达到,就朝着杨奇点了点头,先走了出去。
杨奇也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杨奇转身要关门。
这时,就听到何逢昌说话:“好了,香儿,别哭了。”
何香儿带着哭腔:“阿兄,可是你刚才捏我,真的好疼。”
杨奇忍俊不禁,关上了门。
杨奇看着安静的院子:“今晚夜色不错。”
站在一旁的三郎问到:“公子,从一开始,你就想保住他们吧。”
杨奇歪了歪大脑袋,不置可否。
三郎又轻声说到:“这样,挺好。”
说完,就飘飘然走开了。
杨奇看着三郎的背影,半晌,才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最少和你们比起来,他们兄妹俩更像正常人。”
这时,屋内,何香儿的声音传来:“阿兄,教坊是什么地方啊?管吃饭吗?”
杨奇笑了。
。。。。。。。。。。。
案几前,杨奇盘腿坐着。
何逢昌兄妹和三个童子站在身旁服侍。
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童子端着放着瓦罐和酒瓶的托盘走了过来。
何逢昌连忙上前接过,轻放在杨奇的案几上,他先把酒瓶放在案几上,接着打开瓦罐的盖子。
顿时,厅内香味扑鼻。
杨奇看了一眼,是炖鸡汤。
何逢昌很懂事地拿着勺子,要帮着杨奇盛出来。
这时,就听到一旁传来吞口水的声音。
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何香儿。
杨奇伸出手去,拿过勺子,在瓦罐里捞了捞,捞到鸡腿,又捞起几块肉,盛在碗里,放在案几上。
他转身看着何香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坐。”
一旁的三郎咳嗽了一声。
杨奇头也不抬:“三郎,你也饿了?那,来,一起吃吧。”
三郎:“......”
何香儿还杵着,她对三郎有着本能的恐惧。
杨奇站了起来,拉着何香儿坐下:“本公子说过请你吃鸡腿的,今天这炖鸡先吃着,等回头.....”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嘿嘿,等回头,吃不吃得上,都是个问题咯~”
众人看了过去。
几个人在老周管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个人手拿着一个文书卷轴,悬空打开来,笑嘻嘻地说到:
“杨公子,我们是来接收这座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