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穿着白大褂就跑出办公室。
他连续闯了四个红灯,被路人骂了多次,最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也见到了孤零零的白星尔坐在急诊室的外面,眉头紧锁。
“小尔!”
他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向她狂奔过去。
白星尔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愣,然后就立刻起身看向了林蕴初。
林蕴初直接把人给拽进了怀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拧眉道:“想吓死我是不是?磕到哪里了?碰到哪里了?”
白星尔也是心有余悸,把脑袋扎进了他的怀里,说:“真的很危险!要不是司机师傅在关键时候推了我一把,我一定会被撞飞!”
林蕴初调节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沉默了片刻,问:“老刘怎么样?你说他伤到了手臂,现在还没从急诊室里出来?”
“没有。”白星尔推开了林蕴初,“他的手臂不只是擦伤,可能也骨折了。”
林蕴初点点头,心想没出人命就是万幸。
他将白星尔拉到走廊稍微安静的一处,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面试吗?”
白星尔对这件事不敢有任何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蕴初。
他听了她的叙述,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变成了一脸冰霜。
“你说,会不会有可能也是我疑神疑鬼了?”白星尔心存侥幸,“毕竟一切也都只是我的感觉,没有确凿的证据。”
林蕴初没有给出回应,而是在脑子里快速盘算了一番有可能会对白星尔下手的人。
难道是时笑和陈云思吗?可以这两人的胆量,恐怕还做不出来杀人的举动。
那又会是谁?林蕴初一时想不出来。
“蕴初,”白星尔握住了他的手,表情带着几分自责,“我总是给你添负担。也许这件事是我小题大做了,你不要太担心。”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林蕴初有点儿生气,“什么叫添负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人专门保护你。你不许拒绝!”
白星尔见他的神情严肃到有点儿可怕,只好乖乖点头。
两个人原本才要展开的新生活,因为这个意外激起了层层涟漪,并且向着更为波动的境地发展……
空旷的地下室,被一道青山绿水图的屏风给阻隔成了两部分。
一个男人坐在屏风的后面,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在成功吐出来一个烟圈之后,他掐灭了手中还剩下一半的香烟。
男人压低着嗓音说:“我有让你对她下手吗?”
屏风另一侧的邵晨阳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抬头去看那模糊的轮廓……因为他感觉得到男人此刻是愤怒的。
“擅自做主的后果是什么?”男人又问。
邵晨阳一咬牙,索性豁了出去,直言道:“泰格,这个女孩的存在对组织是个威胁。白毅手里有那么机密的文件,很有可能会遗留在她的手里。稍有不慎,组织就会暴露,到时候……”
被称为“泰格”的男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属于那种浑厚的质感。
相反,这声音有些细腻,带着令人觉得温暖的轻快在里面。
“一年的时间,你都没能把白毅的名册找出来。”泰格说,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可实则却是一种压迫,“现在说这样的话,不恰恰印证你了的无能?”
邵晨阳皱了下眉头,弯腰道:“是属下失责。”
泰格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有他的不服气,只可惜他没有对上级说“不”的权力。所以,一切的事情都还要听从他的指示。
“去津华查章芷蓉。”泰格命令道。
邵晨阳一愣,随即回答:“章芷蓉神经失常,这是确认无疑的。之前安插在她身边的护士晓君密切观察了很久。”
泰格冷哼一声,反问:“那你是想来做我的主?”
“属下不敢。”邵晨阳把腰往下压了压。
泰格见他如此,眯了眯眼睛,拿出了一根新的香烟点燃,然后叼在了嘴里。
他含糊不清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想替李子洋报仇,那也得掂量好自己的身份。况且,如果不是你杀了徐菲留下太多的疑点,李子洋也不至于掩护你而自杀。”
邵晨阳一听这话,双拳紧握,死咬着牙关不说话。
为了白毅手里的那一份间谍名册,组织计划了一年,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是损兵折将。
这样的事情对组织而言,是耻辱;但对邵邵晨阳而言,他失去的是兄弟。
“事情办妥了,你想做的事情自然会让你做。”泰格又道,“现在,查出名册的下落。其余的事情,不要动任何的心思。如果让我再发现你做了我命令以外的事情,可就不是今天这样的谈话了。”
邵晨阳不甘,心中恨意翻滚,可却也只能回答一声“遵命”。
……
林蕴初确定了老刘的伤没有大碍,又命贝克将人送回家中好生安置之后,载着白星尔回了景沁园。
白星尔见林蕴初的神情总是那样的紧绷着,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不停的想自己是否是得罪了什么人?可是,她也想不出来。
“我已经派贝克去查了。”林蕴初停好车子之后说,“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想出去,我陪着你。”
“会不会太……”
“不会。”林蕴初斩钉截铁的说,“对你,什么都不为过。”
说完,两个人下了车子。
餐厅里,媛媛正在上菜,招呼道:“四少爷,白小姐,洗手吃饭了啊。”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换好家居服之后,去了餐厅用餐。
媛媛把汤端了上来,然后又说:“您们不在的时候,有位自称是何家管家的男人过来送了一张请帖,让我务必交给四少爷。”
何家?
林蕴初和白星尔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脑子里的那根警惕的弦被波动了一下。
媛媛将请帖递了出去,然后就回到厨房,说是切好饭后的水果,稍后也一并端上来。
白星尔立刻凑到林蕴初的身边,看着他揭开了封面,拿出里面的帖子,上面写道:诚邀林蕴初先生与白星尔小姐,于明日晚七点相约维多利亚大酒店,共进晚宴。何延成亲笔。
看完这简短的邀请函,林蕴初和白星尔都是沉默了。
何延成此举的意味很不明朗。
首先,昨日在商场里,林蕴初和白星尔与时笑和陈云初起了不小的冲突;其次,林家瓦解之后,何延泽作为林家昔日的二女婿从未露面;最后,这帖子上邀请的不仅仅是林蕴初,还有白星尔。
这说明什么?
何延成认可林蕴初和白星尔关系,将他们视为一条船上的人。
“难道是何延成想为时笑出口气吗?”白星尔问。
林蕴初摇头,认定像何延成这种有城府、有计谋、有野心的男人,不会因为儿女情长为自己树敌。
并且他不仅不会为自己树敌,还极有可能是想拉拢人心。
“这个晚宴,你不要去了。”林蕴初说。
“可这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啊。”白星尔眨眨眼,好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似的,“怎么?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又使小性子不是?”林蕴初捏了捏她的下巴,“如果你想,我昭告全世界,你是我林蕴初的女人。”
白星尔忍不住笑意,手臂缠上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当然明白林蕴初是不想他抛头露面,以免被有心人算计了去。
可有时候,事情找上门来,是躲不掉的。
在经历了这一年的磨难与等待之后,白星尔感觉自己还是有一点成长的。起码,她不会特别的感情用事。
明晚的晚宴,何延成做东。
那么,时笑作为他的太太,肯定也会到场。她对自己有敌意,对林蕴初更有敌意。
所以,白星尔不能允许这已经腐烂的友谊继续泛滥下去,祸害别人,她总要学会正面出击才是。
“我也要去。”她坚定的说,“而且,你要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女朋友。”
林蕴初无声的笑笑,问她:“真想好了?那些人都是最狡猾的狐狸。”
“有你狡猾吗?”她反问道。
“没有。”林蕴初笑意见深,将人捞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连我都栽在你手里了,他们肯定也会输的很惨。”
“明明是我栽你手里。”白星尔说着,圈住了他的脖子。
两个人就此沉默了片刻,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
白星尔最先开口,转移了话题:“你明天方便请假吗?我想你陪我去买家具。”
林蕴初心想尽早离开景沁园,把白星尔安置到安全保卫系数更高的珊瑚水岸,确实是当务之急。
“好,就明天。”他一口答应。
……
私人公寓内,大床上一片凌乱。
激情过后的男女倚靠在一起,享受着渐渐褪去的欢愉与热烈。
“你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江尧说着,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时笑眯了眯眼睛,她有些不悦,嘟囔道:“好端端的,你忽然开灯做什么?”
江尧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时笑枕着他的胸膛,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说:“老何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天的晚宴,邀请了白星尔。”
“原来是因为这个。”江尧装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听你这口气,好像这不是大事。”时笑心里更加不悦,“我和老何说过无数次,是白星尔害死我爸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可现在报仇不成,他还把人拉到我的面前恶心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好啦,好啦。”江尧耐下性子哄道,“为了这事,不值得影响我们的夜晚。再者说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报仇的事情不能着急。你几次三番的挑衅白星尔,不仅是打草惊蛇,而且也会气到自己,这又是……”
时笑没听完江尧的话,就直接坐了起来。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三分玩味,三分不屑,问他:“你这么护着白星尔,该不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就动了恻隐之心吧?还是说,你顾念着和林蕴初昔日的友情,所以不想白星尔太难看?”
江尧本来伪装的很好,可是一听见“林蕴初”的名字,便顿时冷了脸。
他和时笑对视着,两个人都不像刚刚还在床上缠绵过的一对情人,倒像是敌对的两个仇家。
隔了将近十来秒,江尧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地上的衣服,开始一件件的套在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时笑问。
江尧不说话,拉上了裤子的拉链,那利落的动作似乎是不想在这里多待。
时笑瞧了出来,也下了床,抓着江尧的手臂,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被我说中了,还是如何?你说话!”
江尧淡淡一笑,一边系着衬衣扣子,一边扭头对她说:“何太太,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回家陪陪老公吧。”
时笑气的顿时瞪大了双眼,想要破口责骂江尧。
可江尧满是无所谓的神情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也让她想到她现在不过是个背着丈夫搞外遇的下贱女人而已……一时间,所有刻薄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江尧挣开时笑的手,潇洒的离开。
……
夜晚的海安市是一颗闪亮的明珠,大街小巷都是灯光璀璨。
江尧的车速飞快,在街道上像是一颗脱离手枪的子弹,直直的向前冲刺。
时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最后还索性关机,彻底不用被时笑烦。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可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了以前他常常和林蕴初喝酒的酒吧。
车轮也就此停止了转动。
江尧把车窗摇下,扭头看着酒吧的招牌发呆,许多弥足珍贵的回忆占满了他的心房。
他想起他和林蕴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一尘不染,就像是雪山上下来的一个仙人。
他的逻辑思维强的惊人。
再复杂的案子又或者再难分析的杀人动机,经他口中讲解出来,都变成了一件连小孩子都能理解的事情。
江尧从没见过这么内敛睿智的男人。
更何况,这男人还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估计女人见了都会嫉妒。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会面,江尧对林蕴初,一见钟情。
他知道他的感情不被世人接受,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他的爱情是纯洁神圣的。
从那天开始,为了可以多多见到林蕴初,江尧义务接了很多的公诉案,三天两头的往局里跑。
他发现林蕴初这人的生活单调而规律,一下班,通常就会选择去健身,例如游泳。
江尧投其所好,终于慢慢的和林蕴初成了朋友。
他无比珍视这段感情,甚至不打算和林蕴初表露心中的爱意,只想就这么一直陪着他,做他的“好哥们”。
可是,他这样美好的愿望,因为白星尔的出现全部被打破了。
砰!
江尧用力的放下酒杯,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自从他情不自禁的进入酒吧之后,他的脑海里就全都是林蕴初。
现在突然冒出来的白星尔就像是他最厌恶的臭虫,挥之不掉,除之不去!
江尧这辈子最嫉妒的人,就是白星尔。
每每看到林蕴初对她满是爱意的目光,这简直就像一把刀子在戳江尧的心窝子!
可偏偏,他是他的好哥们儿,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难过和痛苦。甚至是为了让林蕴初舒心快乐,他也要好好的对待白星尔!
这样的生活就是一种酷刑,江尧忍无可忍,终于选择了离开。
并且,他还在离开前和何蔓联手,给白星尔制造麻烦,为的就是舒解心中的妒火,更让林蕴初知道,白星尔根本配不上他!
可是,这一切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无用功。
林蕴初爱白星尔,也只爱白星尔。
想到这一点,江尧把服务生送来的威士忌一口闷了下去。
他通红的双眼里布满血丝,也噙着泪。
江尧暗暗发誓,他不会让白星尔称心如意,不会让她这么一个叛徒的女儿毁了林蕴初的一生。
……
转日中午,林蕴初带着白星尔来到了家具城。
白星尔从一出门,便感觉到有很多的人眼光在随时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是那些便衣保镖们。
他们的存在让人安心,也让人不自在。
“你把他们当成透明的。”林蕴初在她耳边说。
白星尔又打量了一圈,心想少说也有七八个保镖了,这叫她如何把人家当成透明的?根本就做不到。
“小尔,不许闹别扭。”林蕴初严肃道,“更别耍什么小聪明。如果你脱离他们的视线,他们就会立刻失业。”
“你真是当资本家的料子。”白星尔气鼓鼓的如此评价他,“赶紧给你的书房买个老板桌吧。”
林蕴初听出她语气里的小脾气,无奈的笑笑,想要哄哄这位小女子。
可话还没出口,他又见她从包里掏出来一本子,上面写满了她要买的东西,以及那些家具的尺寸。
“什么时候记录的?”他问。
白星尔道:“让贝克找设计师要来了房子的结构图,然后我根据比例尺计算的。”
“这么用心?”
“当然了。”白星尔拉着他往前走,“这是我们的家,怎么能不用心?我们要一直生活在里面的。”
我们要一直生活在里面……这话怎么那么好听呢?
林蕴初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可这笑意的背后又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苦涩。
他想起那晚他们坐爱失败。
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而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表面上,他和白星尔的感情已经回到从前,甚至是更深于从前。可实际上,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已经像个小刺一样扎在白星尔的心里。
林蕴初必须小心翼翼的把这根刺拔出来,而且还要快。否则,谁都无法保证这根小刺不会变成一颗毒瘤。
可问题就在于这小刺是什么?孩子的死吗?
“蕴初,想什么呢?”白星尔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林蕴初回过神,马上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的家经你布置以后,一定会很温馨漂亮。”
白星尔甜甜一笑,应道:“只要你不觉得太女气就好。我想的很多色调,跟你也很相配的。”
林蕴初点点头,和她向前走去。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白星尔逛得累了,正好该挑沙发,索性就坐在展品那里听售货员给她一一介绍。
而这时,贝克来了,示意林蕴初到一旁说话。
“郁先生,调查结果显示白小姐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个意外。”贝克说。
林蕴初愣了一下,对这话显得不置可否。
贝克继续道:“联系白小姐面试的那家工作室是存在的,并且和音乐街那家工作室的地址有一字之差,所以白小姐搞错地址并不奇怪。”
“可她把电话回拨回去,对方是关机。”林蕴初道。
“这是个巧合。”贝克说,“那电话是办公电话,被一位同事给摔了以后,就坏掉了。”
林蕴初一声轻笑,没有再问什么。
话说至此,白星尔这番之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确实是个意外;二是对方太高明了,把一切都掩盖的很好。
很显然,林蕴初倾向于后者。
“郁先生,您放心。”贝克又说,“这件事,我还会继续跟进的。”
林蕴初点点头,思考着是否该让保罗暂且放放集团的事情,和贝克一起调查。否则背后之人一天不揪出来,他的心就一天不能安生。
“蕴初,你过来一下。”白星尔忽然喊道,“来看看这个你喜欢吗?”
林蕴初回应了一声,马上回到白星尔的身边,就见她指着一张复古的大床,并说:“这家还卖床。你觉得这个好看吗?是法式的风格。”
林蕴初看着床柱上的雕刻和设计,精致巧妙。特别是这床的尺寸,很大。
这一点,十分符合要求。
他点点头,走到了白星尔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其实有你睡在身边,睡地板上也舒服。”
“你说什么呢?”白星尔赶紧看了售货员一眼,“让人听见笑话!”
林蕴初勾唇一笑,不管不顾的把她给抱进了怀里,任由她骂自己“不正经”。
可在白星尔进入他怀抱之后,林蕴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看向贝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贝克当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林蕴初不想让贝克告诉白星尔调查结果,也不想她知道确实有工作室要录用她……眼下,林蕴初只想把人好好的保护起来,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直到事情调查到水落石出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