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没有闭眼,白星尔也没有闭眼。
两个人慢慢的靠近,眼中映出彼此的样子,彷佛只要一瞬,他们从此以后便就是交心了。
可也就在这一瞬,白星尔果断的推开了他。
林蕴初愣了一下,似乎这才从刚才的情不自禁中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要做什么。
白星尔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低声道:“四叔,你刚才……我们不可以。”
林蕴初不说话,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那样的克制不住自己。
许是她又说了那样的话,就是死亡。
林蕴初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死亡,他自以为已经练就了铜墙铁壁一般的硬心肠,却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觉得有些害怕。
白星尔没得到他的回应,把头埋得更低。
她虽爱极了他,也希望和他相恋,可却是不要这种不清不楚的亲密,那是恋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可以。
“我……”林蕴初张口欲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
但语言还没组织好,就听江尧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这是说什么悄悄话了?大早晨的,不觉得腻吗?”
林蕴初站了起来,脸色很冷。
刚才的事情已经够尴尬了,江尧现在又不知轻重的说这样的话,白星尔只会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既然醒了,就收拾一下下楼吃早餐。”他只好把空间留给她自己。
白星尔“嗯”了一声,待这二人离开之后,下了床。
……
餐厅里,林蕴初和江尧已经落座。
这场景就像昨天,他们一起吃早餐,江尧还告知白星尔徐菲的案子已经了结,她可以不用背着嫌疑犯的罪名了。
可现在,不过一天而已,白星尔要面对的难题却是更加艰险困难。
“这里焕然一新了嘛。”江尧主动说,“跟昨天比起来,看起来起码像个家,而且还是有人操持的家。”
林蕴初没搭话,起身拉开椅子让白星尔坐下。
她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坐过去落座。
“不去公安局销案了。”林蕴初吃着一半的时候,忽然说,“等你出差回来再说,不急。”
江尧愣了一下,随后回答:“也行,那就不赶了。”
林蕴初点点头,接着又跟白星尔说:“下午,我陪你去看看你妈。”
这回又轮到白星尔一愣,她握着筷子的手慢慢缩紧,心中那看似坚强的防线,在一点点瓦解,隔了一会儿,她说:“好。”
江尧看着这二人的互动,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好多问,只好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回事务所准备出差的事宜了。
林蕴初把人送走以后,折回客厅,就看到白星尔站在那里发呆,一双大眼睛也没了什么神采。
他有点儿后悔昨天把她一个人留下。
可为什么那么巧,他前脚刚走不久,李子洋紧接着就出击了?他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但现在的情况令林蕴初难以沉下心思好好思考,他只想护着白星尔,别再让她担惊受怕,否则身体肯定会吃不消。
“再去睡会儿吧。”他提议,“你的睡眠不足三小时。”
白星尔摇摇头,跟他说:“我去练功。”
这是她缓解压力的一个方法,通过不停的旋转、大跳,又或者是其他的动作,来使自己的注意力得意转移。
林蕴初听她如此说,想到了一个地方。
走上前去,他说:“那个房间太小了,换一个。”
……
他们二人来到自由琴房。
在这里,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教室,还能配以不同的乐器,有的公司员工或者其他组织,有演出排练的需求,可能会来这里。
林蕴初租了一个最大的,而且正好有一面墙带着镜子。
他脱了大衣,卷起袖子,在为钢琴调音,而白星尔换好衣服进来,就看到林蕴初已经坐在琴凳上,蓄势待发。
“需要什么曲子?”他笑着问道,“《天鹅湖》吗?任意选段都可以。”
白星尔不太敢相信,问道:“你也看芭蕾?”
“之前有只黑天鹅……”林蕴初故意拖长尾音,“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黑天鹅。”
白星尔一怔,想起自己那天演出看到的身影,她至今都不知道她看到的是幻象还是真实。
“你……你有去……”
“odile’scode。”林蕴初轻松说出了黑天鹅最经典的桥段,奥戴尔的尾声。
白星尔没有等到答案,有点失落,可他不愿意说,她自是没有办法。
走到场地中央,白星尔先是进行了短暂的热身,然后便扭头对他说:“可以开始了。”
林蕴初修长白皙的双手,搭在了黑白分明的琴键上,随后悠扬迅速的音符在他的手下响起。
白星尔从听到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状态,她的眼神变得妩媚诱惑,连带着她急速旋转的步伐……黑天鹅的风情万种顿时展现了出来。
林蕴初一边弹,一边看着她。
他很难想象想她这样的一个女孩,会调整出这样的一面,并且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台下的观众。
他本以为,白星尔很青涩。
不过,由此也证明她很热爱舞蹈,愿意为它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只为达到与艺术的契合。只是她还太年轻了,没有过多的阅历,终究缺少了一些东西。
一曲毕,白星尔重重呼了口气出去,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压力通通释放。
林蕴初走到她的身边,肯定道:“跳的不错。”
白星尔却是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回答:“还差那么一点点!我抓不到黑天鹅的那张肆意放纵,好像任何人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任她愚弄的侍从一般。她可以诱惑任何人!”
“任何人?”林蕴初挑了挑眉。
白星尔转头看向他,想起今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略带暗示的说:“或许这和我对感情的态度有关系。我想要的是一心一意,从一而终。‘诱惑’二字,不会出现在我的感情世界里。”
林蕴初收到了这话中的信息。
向她走去,他再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淡淡道:“你觉得这对你是诱惑吗?”
白星尔微微蹙眉,明明沦陷于此,却倔强的不愿意和他认输!
“这是挑逗,还不如诱惑。”她说。
林蕴初展颜一笑,抬着她下巴的手没有松懈,反倒是令她与自己拉进几分,低声道:“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难道不应该长大吗?”她又反问。
林蕴初的笑意传达到了眼角眉梢,令他的眼中有细细碎碎的光芒,仿佛可以迷惑人的心智。
他接着向她靠近,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也感受到她在硬撑,可他却不想放过她,而且是再也不想了。
两颗跳动的心再次靠近,两片唇眼看也要紧密贴合……
林蕴初拿捏好时机,在白星尔推开他的前零点一秒,将头侧过,冰冷的唇停靠在了她的耳畔。
“长大好。”他看着镜中两个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不由得一笑,“长大了,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
……
二人在外面随意吃了点儿,然后又出发去了疗养院。
白星尔终究是累了,心里累,身体也累,她坐在了后座的位置,歪着身子倚靠车门,想要小憩片刻。
可睡梦的滋味还有没尝到,她就被手机的震动给驱散走了丝丝困意。
划开手机,她先是看到了几张照片,竟然是她和林蕴初在家居商场采购的画面!而最后一张,是他们两个人从练功房出来的情景。
有人在跟踪他们!
白星尔惊恐的想要告诉林蕴初,可马上,她又看见一则消息。
“你就是女人中最让人看不起的婊子。嘴上清高,实际内里低贱无比。你知不知道你和蕴初隔着辈分?又知不知道自己是贪污犯的女儿?你还敢这样和她成双入对,同居一处,简直就是无耻至极!蕴初现在只是没尝过你这个口味的,等他腻了,就会回到我身边。他留给我的房子,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永远不会断!杨欣仪。”
白星尔表面平静的看完了这则消息,而后扭头看向了窗外。
飞速略过的景物在不停倒退,好像并不存在于任何人的生命中一样,可是那个物体是确实存在的,不管绕了多远路,也不能抹杀掉存在的事实。
再次回想起今早的那个吻,白星尔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她就应该抱住他,狠狠的吻下去!反正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白星尔从喜欢上林蕴初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一意孤行,甚至是不求结果的准备。可随着接触,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她希望和他有个未来。
“怎么不睡?”林蕴初在等红灯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她还清醒着。
白星尔低下头,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问道:“四叔,李子洋要是一直抓不到,怎么办?”
林蕴初以为她是单纯的害怕,便回答:“不会的。第一,警方绝对不会放过他。第二……就算现在抓不住,你也不用担心,就一直景沁园里。”
一听这话,白星尔把头埋得更低,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上的苦涩。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住一起。
不是为了自尊,不是为了独立,只是为了有个公平平等的机会,让他们可以不受流言蜚语,只是正常的展开交往而已。
忽然之间,她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还是赌一把,把李子洋抓住!可这个念头也不足以支撑她去面对那样的危险。
……
到了疗养院,上次那位热心的护士恰巧又是今日当班。
“白小姐,来看章阿姨啊。”护士笑笑,“护工带她去洗澡了,你去病房里稍等一会儿吧。”
白星尔点点头,说:“我正好去找陈医生聊聊。”
护士颔首,为林蕴初和白星尔让开了路。
林蕴初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很小心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眼中有过一闪而过的异样,不知是何用意。
再次来到陈医生的办公室,白星尔心有余悸。
陈医生看到她的时候,也是一怔,随后请她坐下,并说:“上次也没能帮到你,真是抱歉。”
白星尔没说“是我害了你”这样的话,因为李子洋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在不相干的人面前多提,那不过是徒增人家的阴影而已。
“陈医生,我主要是问问我妈最近的情况。”她说,“我上次来发现她变得和以前一样,倒也没什么不同。”
陈医生见她转了话题,也没再多说以前的事情,只道:“情况确实很稳定。她很配合护士们的工作,一天不吵不闹的。这样的病人是医生护士们的福音,有的护士都说你母亲没病呢。”
白星尔笑笑,心里松了口气。
上次疗养院的驱逐事件,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只不过那段时间的章芷蓉为什么会异常,依旧是个谜。
“白小姐,入院的时候,你曾说你母亲是因为你父亲离世的缘故才崩溃的。”陈医生又道,“一般这种深层的感情创伤,虽然很难恢复,但也不是无从下手。你不要有所顾虑,平时和她说说以前的事情,说不定什么地方就可以刺激到她的点,帮助她向康复迈进。”
白星尔很感谢陈医生的这番话,起身和他握手道别。
陈医生与她沟通完,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了林蕴初的身上,微微一愣,他恭敬道:“林先生,感谢您母亲对疗养院的资助,我们会好好运用这笔善款,帮助更多的人。”
林蕴初看了一眼在用疑惑目光打量他的白星尔,并不想多说这件事,只是点头示意,就准备离开。
可这时,陈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惊慌失措的喊道:“247号房的病人不见了!”
247号房……白星尔身子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
警察赶到医院,逐一排查医院的每个角落,却是一无所获。
不仅章芷蓉不见了,就连帮章芷蓉洗澡的那个护工,也不见了,二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凭空消失。
郑炎彬也参与了任务,跑到白星尔身边,焦急道:“星尔,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心中的悔意像是要把自己给千刀万剐。
李子洋就是在这家疗养院抓到的她,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母亲就住在这里呢!
大意啊!大意!
白星尔自私的就考虑个人安全,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尚在病中的妈妈!
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她伸手按着那里都不能减缓,如果可以的话,哪怕是要她和离子洋同归于尽,她也不会让章芷蓉身陷险境。
“白小姐!”罗海的声音忽然传来,“韩队请你进去。”
白星尔身子一抖,站起来的时候,眼前黑了一下,还是郑炎彬扶住了她。
她顾不得道谢,立刻随罗海去找韩队。
警方借用了医院的会议室,里面除了林蕴初和韩队,还有一个白星尔不认识的人。
“白小姐,里面有领导,我的级别还不能进去。”罗海小声说了一句,就退了出去。
林蕴初起身过来牵住了白星尔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而那个坐在正中间的严肃男人,正好冲着她。
“白同志。”男人的声音浑厚有力,“我是部里派过来督导李子洋一案的指挥官。”
部里?
这令白星尔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中央。
“现在,你的母亲下落不明,我们都有理由怀疑是凶手李子洋所为。”指挥官又道,“而你作为案子的关键所在,我们也会尽可能把掌握到的,且可以告知你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向你透露。你先见一个人。”
话音一落,会议室的里门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
白星尔眉头紧蹙,立刻看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刘姐的丈夫!那个看起来很老实和气的男人。
“韩队,和白同志简单说说。”指挥官命令。
“是!”韩队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张警监!”
白星尔又是一愣,没想到面前的男人来头这么大。
“别紧张。”
林蕴初面对这么大的领导,毫无反应,甚至还不避人的给白星尔扫过凌乱的发丝,擦掉了她额头的汗。
韩队清了下嗓子,走到刘姐丈夫身边,说:“刘东来,就是白同志作为家教的补习家庭的男主人。在这个疗养院里担任会计,和李子洋私下有勾结。”
白星尔上次被绑,就是刘东来和李子洋的里应外合。
早前在林蕴初对李子洋的分析中,就有提到李子洋可能是在医院有工作,掌握大量的数据。但后期的调查中,这一点并没有体现出来,加之白星尔的事情一出,警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白星尔身上,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李子洋的数据来源就是刘东来。
他是会计,可以登陆医疗部门的相关内网,看到数据。
而这一次章芷蓉的失踪,又是刘东来帮着李子洋一手策划,才使得李子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走。
“为什么?”白星尔无法相信这个和颜悦色的男人竟会凶手的帮凶,“你这样做,淳淳怎么办?你有考虑过自己的孩子吗!”
刘东来一听,仰头大笑起来。
“因为那个婆娘,我和淳淳早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刘东来吼道,“就让子洋毁了这个世界,死的人越多约好!”
韩队看了一眼押解着刘东来的警员,示意他们可以把人押回去了。
可白星尔忽然激动起来,冲过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对刘东来哀求道:“你告诉我妈妈在哪里,求你了!我妈是无辜的,她已经……”
已经如此凄惨,余生要在混沌中度过。
可刘东来眼中没有一丝动容,冷笑着说:“女人都该去死。”
白星尔摇头,还想继续哀求,却被跟来的林蕴初抱进了怀里中。
他的目光比刘东来的冷笑还要冰冷,就像是无风而且冰面,可以冻住一切,“你会付出代价的。”
刘东来一怔,被人带了进去。
白星尔绷不住,哭了起来,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勇敢些,捉住李子洋。”
林蕴初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直言不讳的当着张警监的面说,“不是你的错,是警方太无能了。”
韩队狠狠瞪了他一眼,暗骂给自己人也不知道留些脸面,对着一个侄女,一点纪律也没有!
张警监在这时站了出来,敲敲桌面,吸引白星尔的注意,对她说:“白同志,你愿意帮助警方吗?”
白星尔坚定的点头,回答:“只要能救我妈妈,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看到你的决心了。”张警监道,“我们会即刻制定一个计划,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将李子洋绳之于法!”
只可惜,这抚慰人心的承诺刚刚说完,就有警员过来汇报:“报告!失踪护工的尸体已经发现!”
白星尔当场晕了过去。
……
林蕴初守着白星尔。
章芷蓉的失踪,他难辞其咎。
他有拜托林蔚琛找人过来保护章芷蓉,却因为林蔚琛当时的那句“你做的越多,她暴露的越快”而迟疑了。
就这么一个迟疑,造成了今天的大错。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白星尔的脸,觉得原本就不大的鹅蛋脸,现在又是瘦了一圈。
要是章芷蓉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会崩溃。
白星尔还没有苏醒,眉头就皱在了一起,微微颤动,等再一睁眼,眼中的泪水也顺着流了下来。
“四叔……”
“我在。”他握着她的手,“面对问题和困难,你要学会冷静和坚强,而不是一味的着急,明白吗?”
白星尔点头,可是眼泪还是哗哗往下流。
“后面,警方可能会让你做一系列危险的事情,你既然已经接受,就不能胆怯。”他又道。
林蕴初就是这样。
他心中的担忧不会说出来,他能给予白星尔的是成长的推动力。
哪怕他心里也在打鼓,哪怕他也不愿如此,可他却不会阻碍她的脚步。
“对不起。”白星尔说。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太无能,太渺小。
虽然林蕴初这十年来对她的帮助,仅限于金钱上的资助,可是在这个社会上,没有钱就是寸步难行。
所以,白星尔都在仰仗着他的庇佑。
林蕴初明白她的意思,紧握她的手,回应:“没关系,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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