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尔自从迷昏之后,脑袋就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从来没有找到过片刻的清醒。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醒着,又好像是睡着,反正感知不到其他,只有一片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的神经终于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她慢慢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制的硬板床上,没有垫子,也没有单子。
刚刚稍一转头,白星尔就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的,那种眩晕的感觉令她想用手赶紧按压住自己的脑袋。
也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几乎没什么力气。
“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传来,连带着这人推门而入的冷风,使白星尔的脑袋更疼痛,却也令她清楚了自己此刻处境。
危险!
“我们见过几次面,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男人一边说,一边拉下灯绳,使昏暗的小屋里多了丝光亮。
白星尔即使是再一次看清他的脸,心中的震惊也还是没有减少半分。
“你想要做什么?”她问道,声音里透露出的虚弱反映出药效的威力。
男人笑了笑,眼睛里依旧是一片清澈,叫人想象不出来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袭击医生,绑架女人。
“我叫李子洋。”他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主修欧洲古典服装设计。”
有句话说:不成魔,不成活。
它可以指一种职业精神,也是一种境界,一种极其痴迷的境界,对自己热爱的事业具有一种深深的迷恋。这种迷恋,如痴如醉,是完全忘我的身心付出。
这六个字放在李子洋的身上,合适也不合适。
“我的父母就是在法国相遇的。”他缓缓的说,语气里出奇的冷静,“我母亲是服装设计师,我父亲是模特,他们的结合就像鱼和水,分不开,更是相得益彰。”
但是,李子洋的母亲崇尚复古,却又在复古中追求变革,常常在自己丈夫的身上来试验欧洲中古世纪的礼服,这在国内的服装设计业界引起了一些保守派的不满和谴责。
“他们说我母亲设计的服装是垃圾,而我父亲是个畸形儿,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下九流。”李子洋说到这里,眼中终于燃起了憎恨的火焰。
“你懂那种感受吗?”他问白星尔,“自己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却任人辱骂指责。我的父母最后郁郁寡断,创作灵感枯竭,一生不得善终。所以,我发誓要做一件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衣服,一件艺术品!”
白星尔看着李子洋,到了此刻,她才认清楚这个样子的他,是真实的他。
所谓对艺术的追求和执着,不过是他疯狂扭曲心理下的一个幌子罢了,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星尔又问,“你想创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关键。”李子洋回答,“你就是缪斯女神,是上帝给我的最后指引。”
……
林蕴初中午回到局里以后,一直开会开到了现在,因为第五具尸体出现了。
海安市领导亲自出马,进行了重要讲话,表明此次的连环杀人案已经引起高度重视,限局里三天破案。
领导走后,韩队就铁青着脸回来,一掌拍在了桌上,听得所有人身体为之一颤。
“奇耻大辱啊!”韩队叹息道,“再不破案,我们这重案组干脆不要这么叫了!”
警员们听到这话,也是自惭形秽,一个个咬牙切齿,双拳紧握,真是恨不得把这个杀人魔给碎尸万断了!
“从现在起,取消一切休息时间,务必在上级规定的时间把罪犯绳之於法!”韩队下达最后通牒。
“是,韩队!”
所有警员立正敬礼,以示军心。
林蕴初合上了会议记录本,也准备开始自己手底下的工作,解剖第五具尸体。
临出门前,他偶然听得一个警员同事给家里打电话,似乎是在哄孩子:“君君乖,爸爸要抓坏人。等抓到以后,就回去陪你完成钢铁侠的拼图,好不好?”
都说铁血柔情,想来就是如此吧。
林蕴初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走满身的疲惫,准备去解剖室。
刚走到拐角处,郑炎彬就匆匆跑了过来,并且拦住他的去路,直接道:“耽误你一分钟。”
林蕴初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郑炎彬身高一米八六,比林蕴初高了一点点,基本与他平视。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管什么上下级的界限,只是作为白星尔的朋友,给了林蕴初一个忠告。
“星尔是个好女孩。”他坚定道,“如果你要想做他的长辈,就不要约束她的自由,只要给她足够的关心就可以了。可如果你对她的心思不止于此,那就请你尊重她,不要伤害她。”
说完这番话,郑炎彬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他笑了笑自己,心想这算不算是为爱成全的壮举?可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和白星尔并未到海枯石烂的地步,相对于那炽热的爱情,他们的友情可能更为突出吧。
林蕴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何感想,在原地稍作停留,就立刻去了解剖室。
助手已经在那里等候,见他进来,利落的为他穿上了手术服。
“大腿和手臂的皮肤被完全剥离。”助手汇报道,“致命伤是喉咙被割断。凶器类似极为锋利却小巧的工具刀。”
林蕴初面无表情,走到尸体旁边,开始解剖。
被剥离的皮肤组织依旧是刀口完美,就像是凶手在刻意保持它原有的状态,不想轻易毁掉一点点皮肤一样。
当林蕴初测量死者的手臂长度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也可以说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被剥离小腿皮肤的受害者,小腿长多少?”他问。
助手翻阅了一下资料,向他汇报了一个精准的数字。
林蕴初闭上眼睛,大脑里就像是生成了一个算盘,极为快速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凶手在找完美身材比例。”
“您说什么?”助手很是不解。
“知道完美身材的黄金比例吗?”林蕴初一边问,一边走到一旁拿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进行计算。
助手想了想,摸不准的说:“腰以下的腿长是全身长的61.8%?”
林蕴初未给出回应,而是看着纸上得来的数字,马上拨通了韩队的电话。
……
警员们又回到了刚才的会议室。
林蕴初向他们阐述了自己的推断,大家听得都是倒吸凉气,觉得不可思议。
“就像拼图一样。”林蕴初打了个比方,“凶手想要得到一个完美比例的人体,就选择了从不同人的身上截取她们不同的优点,最后拼接成完美比例。”
“可是,如果按照林科长这么说的话,人海茫茫的,凶手怎么就那么巧的可以遇到自己想要的部位?”一个警员问道。
林蕴初点头,然后指了指五个受害人的照片,说:“她们或许没有明显的共同点。但只要是普通人,就会有一些大的共性,例如我们都要去医院。”
“懂了!”郑炎彬反应最快,给出了回应,“凶手很有可能是在医院工作,可以掌握到受害者的详细信息以及身高等数据。然后根据这些数据,去找目标!”
“不错。”林蕴初道。
韩队听完这番分析,眉头一皱,立刻命大家行动起来,排查全市所有医院里的可疑人物。
“林科长,今晚辛苦一点儿,你在局里待命。”韩队在指挥行动前嘱咐道。
林蕴初说:“是,韩队。”
大批的警员展开了行动,原本还是人满为患的警局,顿时变得空荡了许多。
林蕴初回到办公室,坐在位置上沉思。
他总觉得刚才的推断范围还是过大,单凭在医院得到的数据,像凶手这样追求绝对精准的人,不亲自丈量过,又怎么会贸然动手呢?可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得到这些完美的“皮肤”?
林蕴初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可是又不得不逼自己去想出个头绪来,于是就拿出了这五个受害人的资料。
翻阅了一遍,二遍……他始终没有看出不妥。
这时,手机响起,还是陌生号码。
林蕴初烦躁,就把电话按断了,可它马上又打了进来。
无奈下,他只好接通。
“星尔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时笑上来便质问道。
林蕴初一愣,回了句:“没有。”
“那她去哪里了?”时笑嘀咕道,“手机不接,我去公寓找她也没人开门。这都九点多了,她会去哪里?”
“中午吃完饭以后,你没和她在一起吗?”林蕴初马上追问,握着手机的手骤然缩紧。
“没有,她中途和郑炎彬走了,然后又自己去了疗养院。”时笑说,“可是疗养院的人说看见星尔来了,但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林蕴初越听越不对劲儿,走到衣架那边,拿起大衣就要出去。
时笑在这时候又说:“她是不是去给那个孩子补习了?就是那个要中考的女孩。你知道在哪吗?”
林蕴初脚步一顿,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它们汇集到心脏的尖端,“砰”的一声,爆炸了。
他将手机随意放在一旁,走到办公桌前摊开了所有受害人的文件,终于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她们不管是上班,还是上学,都会经过芳华小区的公交车站。
……
林蕴初通知韩队找人彻查芳华小区的住户,然后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芳华小区。
这时候物业已经下班,他无人可问。
但只要想到白星尔极有可能在凶手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过,他就觉得不寒而栗,一分一秒也等不了。
他从一号楼开始,挨家挨户的问知不知道一个准备中考的女孩请了家教补习英语?
好在老小区里的住户都算是老邻居了,林蕴初在问到第六户人家的时候,就被告知了刘姐家的方位。
他马上赶了过去。
……
当白星尔看见那人皮做的外衣时,她吓得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
“美吗?”李子洋问她,“这是黄金比例,就连达芬奇也就只能把它停留在画纸上。而我令它成为了现实。”
白星尔控制不了的摇头,根本就说不出来一个字,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跑,赶紧跑!
可是迷幻剂的药效没有过去,她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就连起身都费劲儿,又怎么可能跑的过一个健全的男人呢?
“放了我……”白星尔哀求道,“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放了我,求求你。”
李子洋笑了笑,竟然显得很是慈悲,他说:“每件艺术品背后都需要心血和牺牲。你能为它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该觉得这是无尚的光荣。”
“不……不要。求你了,放了我吧!”白星尔哭了起来。
李子洋上前为她拭去了眼泪,温柔的说:“不要哭。你的这张脸就是上帝的恩赐,由它来作为我这件艺术品的最后点睛之笔,它就会完美了。”
白星尔吓得身体一僵,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是要把自己的脸剥下来,用作这个人皮外衣的头吗?
“你听话。”李子洋又说,“麻醉剂一起效,你什么痛苦都不会感觉到的。而你作为我的缪斯女神,我会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说完,李子洋转身走到木桌旁,取出了工具。
……
林蕴初的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他从刘姐的口中得知了李子洋这个人,以及他对服装设计的痴迷程度,甚至还在刘姐那里得到了李子洋送给她的咖啡豆。
一切似乎都联系上了。
可是他不能进入李子洋家里搜查,而且即便强行进入了,再等警察过来调查取证,恐怕也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星尔很有可能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一点,林蕴初攥着方向盘的手几乎要把方向盘连根拔起。可是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只要他在,他就不会让白星尔有事。
刘姐的女儿淳淳告诉他,李子洋在郊区有个园子,似乎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很大,有三层楼那么高,是仿照欧洲建筑盖的。
林蕴初问淳淳怎么知道的,她吓得哭了起来。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林蕴初开通了蓝牙电话,冷声道:“查到没?”
“东郊王河沟村,往西900米。那里有一小片咖啡树,所有者登记的是一个外国名字。”林蔚琛说。
“好。”林蕴初又深踩了油门,“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蔚琛哼了一声,说:“我是你哥,你跟我讲我人情?但我要提醒你,你对白家的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咱们家是什么样子的,你更清楚。自己掂量好。”
林蕴初皱眉,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说了声“自有分寸”,就挂断了电话。
……
李子洋的准备工作很顺利,只剩下了给白星尔注射麻药。
回过身,他笑着对她说:“这里条件简陋,不能用面罩吸入。针刺进皮肤里的时候,可能有点儿疼,但是好在不会伤到你的脸。”
白星尔看着他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她明白只要麻药注射进来,她就会死去,并且留下一个可怖的无脸尸体。
“别怕,为了艺术。”李子洋说。
随后,他弯腰把针孔插进白星尔的静脉之中,麻醉剂已经注射进去了一点点,可也就在这时,白星尔趁着李子洋十分投入,快速夺过了注射器,紧接着便把针头抵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
李子洋气的顿时瞪大了眼睛,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妖怪一样恐怖。
“你再靠近一点点,我就划破自己的脸。”白星尔咬牙道。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乱了李子洋的阵脚,令他心里无比慌张,生怕自己的艺术品会毁于一旦。
“你觉得你逃得出去吗?”李子洋问她。
白星尔用另一只手抓着木板的边缘坐了起来,并说:“退后。不然我就动手。”说着,她就把针头往自己的脸颊推了推。
李子洋看到那针头都扎进去了,惊得不住摇头,立刻向后退去。而白星尔却发现原来疼痛可以使她清醒一些。
靠墙站好,白星尔把针管移到了脖子那里,用力的扎了一下。
“没用的。”李子洋说,“只要我守在这里,你就不可能跑掉。”
白星尔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扇门,连扇窗户都没有,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放了我,好不好?”她再一次恳求,“我不想死,我还有妈妈要照顾。”
李子洋不说话,转身坐在了一处,静候她放弃抵抗。
白星尔觉得头越来越昏,身子也变得摇摇欲坠,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昏倒在地,照旧变成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不觉得这件艺术品天下无双吗?”李子洋一边问,一边向她靠近。
他知道麻醉效果已经产生了,她即将坚持不住。
白星尔也感受到了李子洋的靠近,可是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连眼皮都在打架,她根本就是无力反抗。
“看!”李子洋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过几分钟而已,我又抓住了你了。”
白星尔闭上眼睛,想起了章芷蓉今天说的话,她说她的星尔爱吃甜食,她要给她留着。
而此时此刻,如果自己死了,那么章芷蓉在这个世界上就再无亲人。
白星尔舍不得。
稍稍眯着眼睛,她屏住一口气,在李子洋抓住她的时候,猛地将针管插进他的脖子里,并且把剩余的麻醉剂注射了进去。
李子洋面目狰狞,随后便顿感四肢无力,攥着白星尔的手也不得不松开。
白星尔赶紧又推了他一把,自己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你逃不出去的。”李子洋咬牙说,“我会活剥了你。”
……
林蕴初把车子停在一边,然后下了车。
放眼看去,他觉得这个园子就像是一个鬼屋,周围更像是一片坟地。而三楼右边的一个窗户发出微弱的光亮,不知是否……
林蕴初心里一紧,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楼房里面的摆设布满了尘埃,有的地方还结上了蜘蛛网。由此可见,李子洋每次的犯案地点未必是在这里。
那么,如果他把白星尔特意带到这里,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呢?他收集人体的各个部位,而白星尔最让人难忘的就是……她的脸。
林蕴初顿时攥紧了双拳,加快脚步向三楼走去。
眼看就要临近那个房间,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了经常携带的解剖刀,然后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除了那张人皮外衣,还有一些外科手术该有的工具以外,什么也没有。
此情此景,已经不是可以用阴森恐怖来形容的了。
可是林蕴初毫不畏惧,反而是检查了一番,在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之后,一直悬着的心得到了稍稍的平复。
她没有受伤,谢天谢地。
但是,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与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她在哪里?那个凶手又在哪里?
林蕴初很明白,只要没有实实在在的看见白星尔,那就不是真正的安全。
定了定心神,他走出这个房间开始搜查。
地上有大大小小的鞋印,但是交叠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来谁对谁,而且左右两边的方向都有。
林蕴初皱眉,但因为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细细分析,顺着左边的路直直走去。
尽头有个房间,看起来和其他的房间不太一样,因为门是铁质的,似乎是为了看守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他决定闯进这个虎穴一探究竟。
可推开门刚走进去一步,他就感觉身后有风,紧接着他便是一个利落的闪身,躲过了李子洋的袭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李子洋说。
林蕴初眸色一寒,认出这人就是李子洋,和韩队传来的资料照片很吻合。
握着解剖刀的手紧了紧,他问:“她在哪里?”
李子洋一笑,说:“你是客人,未经主任允许怎么能擅自登门呢?太没有礼貌了,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李子洋快速关上了铁门,并给它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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