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吸血(1 / 1)

入夜后,她再一次失了觉。

外面秋风乍起,风吹落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三喜的轻鼾声一如既往,均匀平缓。她扯了一下嘴角,人年纪越大,越容易失眠,倒真有些羡慕三喜。

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一个男子的身影裹夹着风闪进来。

随着男子入室,门又被人从外面关上。芳年已经坐起来,仅凭着身影,她也知道来的是何人。

但这一次与前次不同,前次七王爷是冷静的,而这次他身上的炙热之气,她在远远就能感觉得到。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要是她看得清,就能看到他脸上的青筋已经暴起,眼底腥红。

元翼脑子尚还清明着,他一进入室内,闻着沁脾的女子馨香,觉得体内的燥热更盛。

他入目之处都是她的颜,她的色。

那颜色引得体内的毒越发的叫嚣着,差点冲破他的理智。

芳年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想着今日怕是难逃被人喝血的命运,颇有些认命地伸出手。

皓白的手腕,纤细的玉指,似在召唤着他。

他捉住她的手,倾身上前。虎目熊熊处,皆是她的粉面红唇。芳年惊得睁大眼,想摆脱他的钳制,奈何男人猿臂似铁,她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反倒地弄乱了自己的衣襟,寝衣滑落肩头,她全然不知。

那浑圆的肩头发出莹玉般的光,他的目光艰难地从她的唇移过去,脑子里轰轰作响,似千军万马。

体内的毒达到顶点,全身血脉偾张,要是自己就这般要了她,是不是马上就会暴体而亡?

神智中尚存的清明支撑着他,他的视线中仅存那一抹莹白,猛地张嘴咬上去,牙齿深陷,血丝冒出来。

甘甜的血,舒缓了他的毒,带回他的理智。

芳年觉得此时的他,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般,她能感受得到他吮了几下,被咬的地方又痛又麻。

他们身子相贴,她被浓烈的热气笼罩着,随着热气渐散,男子的头颅慢慢抬起,眼里闪过厌恶。不知是厌恶她还是厌恶他自己。

一个快速起身,他瞬息之间离她三尺远。

她赶紧拉好衣襟,不顾肩头的痛楚。

男人的目光在黑暗中诡异难测,心里涌起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女子,对他的影响甚大。

两人默不作声,在寂静的室内,只闻她略为急促的喘气声。而他早就调整好内息,轻不可闻。

芳年的心还在狂跳着,暗忖着这七王爷莫不是练了什么邪功?要真是如此,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摆脱他,要是不能摆脱,总不能白白失血。

她舔舔唇,清了一下嗓子,“王爷,想必臣女的血对您而言是十分有用的。那若是臣女嫁了人,恐怕王爷您就不能如此随心所欲。”

“本王心里有数,你以为你还能嫁人?”

他什么意思,难道她今生连嫁人都不行了吗?那不是要一辈子当个老姑娘?

“王爷…”

“怎么?你就那么想嫁人?”他的语气冰冷,带着寒气。

芳年立马闭了嘴,先把嫁人这事丢一边吧。她一个活了七十岁的老妇人,嫁不嫁人的倒没所谓。

“不是,是还有一事相求。臣女的二姐,要进宫备选,还请王爷行个方便,让她活着出宫即可。”

“好。”

男子清冷的吐出一个字,冰玉相击。

这下轮到芳年诧异,她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没想到他这般爽快,倒让她省略接下来的说辞,干巴巴地道了一声谢。

转念想着,是自己用鲜血换来的,心头释然。

男子的气息早已调整,她猜着,他的病应该暂时压制住了。真不知道他是中毒还是身有隐疾,或是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练什么邪功。

“王爷,您这病几时能医好?”

“怎么?怕了?”

“臣女是担心王爷,看您的样子,发起病来颇有些凶险…”

“病?你来说说,本王得了什么病?”

这她可说不出来,前世里,她从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得此病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病,反倒是像…采阴补阳。

后面四个字,她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他五感敏锐,她自以为无人听见,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女子以为他是练邪功走火入魔?

采阴补阳…

他不过是喝点她的血就称为采阴补阳,他真怀疑她知不知道采阴补阳的意思。

“傅三姑娘一个闺阁女子,都哪里听来的污秽,采阴补阳这个词不应该是你知道的。”

芳年惊讶地想,她那么小声,他都能听到,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一些。

她慢慢地想到那些个鬼怪野史中提到的采阴补阳,似乎…她的脸不可抑制地红起,天可怜见的,她虽然活了七十岁,还没有经过男女之事。

光是想想,都觉得臊得慌,忆起在山洞时见过的景色,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下瞄。即使是看不见,脑海中也自动浮现出那狰狞的画面。

要是…

她猛地摇头,不…不能再想。

元翼把她脸色的变化尽收眼里,看来这女子是明白了采阴补阳的意思。要是他真的能够…恐怕刚才…

她的血和寺后的寒潭一样,只能压制他体内的毒,不能根治。不过相比泡那刺骨的寒潭,喝她的血要省事得多。

若为以后方便,这个女人他也应该放在眼皮子底下。

“这毒能令人活到一百多岁,皇儿…你切记,不能动欲…不可娶妻…你要替父皇好好地看着这江山…熬到国师死后…”

那个弥留之际的帝王,满含期望的眼神,那一声声的叮嘱。他此刻想起,心里越发的冰冷,眸底寒沉沉的。

长命百岁?

他何曾想过要活百年,父皇懦弱,斗不过国师,把责任强压在他的身上。那时候自己不过是刚过六岁生辰。

母妃是难产死的,他在皇子中行七,和大皇兄差了十几岁。可能是因为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没有生母庇护,国师没怎么注意到他,让他捡了一条命。

大皇兄底下的二皇兄和三皇兄是国师弄死的,为了就是没有年纪相当的皇子争抢大皇兄的帝王之位。

四皇兄五皇兄六皇兄也没能活下来,不知是被弄死的还是夭折的。

父皇去世时,宫中除了成年的大皇兄,就是六岁的自己和三岁的十皇弟。他和十皇弟之间的皇子们,当然都夭折了。

元氏江山,不如说是国师手中的一个玩偶。国师能建立起元朝,就能把元氏子孙杀得一干二净,像前朝一般。

父皇命他活着,他仅是活着而已。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害怕他的,偏还强做镇定。

他勾起一抹笑,“你担心本王?我看你心里巴不得本王早死吧!”

“王爷,臣女绝没有此意。”芳年说着,面露惶恐之色,生怕他一个不喜,随手就结果她的性命。

“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否则…”

“臣女不敢。”

她确实是不敢的,七王爷的性子阴晴不定,她实在是拿不准,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与他抗衡。

肩头的痛楚仍在,他咬得狠,想必已留下深深的齿印。

黑暗中的男子又朝她走来,她全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他还想做什么?

男子近到床前,俯身,一把拉下她的衣襟,湖绿的抹胸露出来,细细的带子绕在颈子上,白得耀眼,湖绿的颜色映衬下,更加如玉般。他眸底一暗,强迫自己看向肩头,那处咬印血迹斑斑。

她骇住,以为他还要再咬上一口。

他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洒在她的伤口上,再把药瓶随意丢在床上,“每日清洗过后洒上,不出七天可痊愈。”

说完,他厌恶般地放开她,深吸了几口气。不太能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仅是看她皱眉就失了分寸,心里涌起的那份悸动太过陌生,陌生得想抗拒。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他亲历亲为。

芳年被他弄得差点一头雾水,既然这般嫌弃她,为何还要扒她的衣服?

她快速地把寝衣整好,尽量面无表情。

要是寻常的闺阁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呢?哭着喊着要他负责,还是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

可惜她不是,她一个老妇人,活得久,看得透,哪里还在乎这些虚名。

仿佛是一阵风过去,门开了又关,屋子里男人也没了踪迹。

她朝黑暗的屋顶翻一个白眼,在心里咒骂一声,摸到那瓶药,重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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