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林锋、岳重山一行七人扬帆出海,待至今日已在海上漂了四日光景。说来也是倒霉,四日前出海时尚还阳光明媚,不料当日夜里乌云便蔽空漫天而来,遮繁星挡朗月风疾浪大。
幸得船上备有罗盘,否则一众高手茫茫大海上迷失方向,最后活活饿死,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时已夜半,天空依旧阴沉如旧,穹幕低得仿要压在大船甲板上。
所谓“南船北马”,林锋自幼在北方长大,哪怕到了天风国也爱骑马,湖泊、河上坐船次数屈指可数,似如今这般驾船出海,更是破了天荒头一遭的事情。
狂风呼啸,海上排浪少说也有三丈高下,浪头砸在船舷,坚固船身立时一阵摇晃。
林锋在舱内实在呆不下去,自缓步来在甲板上。他斜倚在高大桅杆上,任凭狂躁海风将胸中呕意压下,感觉舒服不少。
“林少侠,也不舒服么?”
林锋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二人跌撞走来,原是陆河扶着晕船陆清出来透气。
林锋干笑着挠挠头:“是,自幼乘马惯了,坐船实在不适。”
“咱北方人出海,大抵是不适的居多,”陆清此时已趴在船舷扶手护栏上吐将起来,陆河看着兄长面如白纸几乎不省人事,不免有些尴尬,“家兄晕船,教林少侠见笑了。”
林锋勉强一笑打趣他两个:“陆兄说笑了。想不到贤昆玉一母同胞,一个晕船一个不晕船,这倒有些有趣。”
“家兄自幼身子不好,往日行走乘马坐车,倒还痛快,只是如今乘哇——”
林锋看着他弟兄两个并排趴在扶手上,面上皮肉不禁狠狠抽动两下,心内不由暗道:“你们弟兄还当真是……那话是如何说的?对!一丘之貉!”
他扶了陆氏兄弟回舱睡下,自吹了半晌海风,又运起涤心净体功行了几个周天,待稍觉呕意渐退,这才回舱睡了。
又过十日,也乌云不知何时消散,天空放晴湛蓝一片,袅袅纤翳悠悠飘过,便是海上波涛也平静了许多。
此时虽已放晴,然海上远行依旧极为无趣,船上大小桅杆已教钻天猴阮世泽上上下下爬了七八遍,彻地鼠阮世鹏也不知由何处寻了两截麻绳,教夜披宵周辛捆了练解骨法耍子,二人一捆一解玩得不亦乐乎。
解骨法这功夫与解索法大不相同,乃江湖中极为罕见的一门软功。
只见周辛用绳索将阮世鹏手足在桅杆上结实捆好,紧接便听彻地鼠身上骨节“咔咔咔”三声脆响,只身形微微一抖,绳索便已尽数落在了甲板上。
却说这日林锋用了晚饭,信步来在甲板观望着大海,鬼斧神工陆家兄弟满面风轻云淡迎上前来:“林少侠,这风浪一停便不难受了罢?”
林锋听他两个言语极是惬意,几乎疑心当夜抱栏狂呕的另有其人。
他三个闲谈片刻,只见金乌西沉皓月东升,皎白月光满铺在平静海面,轻柔海风拂过微浪,粼粼波光闪动灿若群星,此时汪洋便如个个沉睡姑娘,温柔得教人直欲沉醉其中。
桅杆顶上忽传来阮世泽音声:“前面有些物事,来个招子亮堂的看看!”
周辛闻言紧走两步,脚尖略微一点,身形便飞絮也似的飘在了阮世泽身侧,他凝目望了半晌道:“林兄弟,唤岳庄主看看,那黑影多半是个岛。”
林锋正要答应,便见船舱一开岳重山已从中走出,他登上桅杆顶举目望去:“倘地图无误,那便是三仙岛无疑了。”
林锋运起涤心净体功,也不上桅杆,只运足目力往黑影上看去,只见那影子高处棱角分明,酷似一座高楼飞檐顶盖,多半便是传言中云霄派所建的百宝楼。
岳重山一声令下,船上水手奋力摇桨,阮世泽一众又合力升起风帆,大船借风力行进如飞,饶是如此也走了三个多时辰,待至丑牌时分方到岛边。
众人停船上岛,放眼望去原是一片密林,林间隐有虎啸传来,大抵是当年驻守三仙岛上的云霄派弟子圈养守岛之虎,如今那些老虎后代入了山林有了野性,只怕也不大容易对付。
他们捡了些干柴,掏出火折子点起篝火,轮流守夜直到天明,这才熄了营火,一路往岛内而去。
却说众人借阳光寻到一条小径,虽满是杂草,然却一路往岛中高阁而去。盗王周辛与钻天猴阮世泽两个轻功了得,身手也属一流,就在前面探路,林锋与岳重山、彻地鼠阮世鹏走在最末殿后,五人将陆清、陆河兄弟两个护在中间,倘无他两个破除销器埋伏,只怕此行多半要无功而返。
几人一路前行小径也逐渐开阔,道路两旁竟稀拉现出几个八角经幢,经幢上满是灰尘蛛网,入眼皆是前朝遗风。
走了莫约半盏茶时辰,便可看到一座座低矮坟包,坟前立着石碑。
众人走进一看,只见上面俱写着:云霄派镇楼守岛弟子某讳某某之墓。
周辛骂道:“他娘的,怎地溜达到人家坟园子来了?当真晦气!”话音未落,便见他右手一抖,“哧拉”一声打出一道赤金光芒去。光芒落处,一条青蛇已断成了两截,腕来粗细的蛇身兀在地上扭动挣扎。
他笑道:“一条小菜蛇,倒把老子吓了一跳。”说话间右手微微一抖,适才那道赤金光芒便回了袖中。
林锋修炼涤心净体功,目力远胜常人,适才赤金光芒不过是个小巧轮盘。那轮熟铜所铸,不过巴掌大小,轮心连着条极细的铁线,轮边凸着几枚鳞齿,也不知竟有几多。
瞧这兵刃适才断蛇断得轻松,倘直击在人身上,伤口断然又深又长,如不及早缝合止血,只怕要有性命之忧。
正是跻身奇门兵器榜第九的龙元轮。
这点小事,几位高手自然全不放在心上,又走小半时辰,一座巍峨楼阁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楼不高,不过三丈出头四丈不到的尺寸,然却雕梁画柱极是华美。
但见檐上黄、绿两色琉璃瓦盖得严丝合缝,朱漆大柱上绘着周天星辰、飞禽走兽,黑漆大门上整整齐齐卯着无数两寸围圆的铜钉,两个虎头铺首口中衔着铸铁门环。
楼外立块石碑,那碑足具六尺高下,碑上写着五行小字:“三仙孤岛,云霄重地,百宝之楼,擅入者死,永兴十七年。”共计二十一个大字。因是长久无人问津,字痕间墨迹已荡然无存,便就连石碑上也满是裂痕。
岳重山细细读罢呼道:“永兴十七年,此楼必是云霄派所建!”
永兴乃是前朝仁宗成哀皇帝年号,时至今日已有一百二十余年。照此推算,应是云霄派前辈见门派日薄西山,故在海外建下百宝楼,以备日后东山再起。
林锋一众高手走近观瞧,只见碑上字痕横平竖直极具风骨,入石俱不多不少皆达四分深浅。细看下,那二十一字竟是用剑尖刻下,时过百年尚有丝丝剑气萦绕笔划之间,当年刻字前辈之剑术造诣,实是教人不敢揣测。
眼下镇楼弟子尽皆身归黄土,只需破解了百宝楼中的机关销器,便可从容取宝、扬长而去。
岳重山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纸递给陆清,口中道:“此乃我搜寻到的百宝楼机关销器图纸,陆先生受累。”
陆清接过图纸和弟弟陆河端详了半晌,兄弟二人眉峰紧皱四下搜寻起来,他们两人找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道:“这哪是什么机关销器的图纸,不过是入门的引子罢了,真正的图纸还藏在这碑中。”
“石碑?”众人皆是哑然,不知道这鬼斧神工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陆清轻点了石碑上“云霄”、“永兴”四个字,随即陆河右手一掌狠狠拍在碑顶上,又抬脚踢了石碑底座一脚,只听一阵机括响动,石碑便沿着碑身上的裂缝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挂着把锁子的铁匣。
陆清伸手轻轻将铁匣拿出,竟是不敢有分毫晃动。那匣子不大,仅有一尺见方罢了,上面雕龙画凤、镶珠嵌玉却是华美非常。
他端详了片刻道:“百宝楼多半是鲁班神斧门的前辈所建,就连这存放楼图的匣子上都有七宝璎珞锁。”
“不就是把锁子?让林贤弟一剑劈了不就是了?”彻地鼠阮世鹏不屑道。
“阮贤弟此言差矣。”陆河摇了摇头,指着那铁匣道,“此乃鲁班神斧门特制的天机匣,内有夹层层中藏着混有墨汁的火油,一旦匣子稍有震动,火油便会自动渗出污染里面的图纸。”
“不错,”捧着匣子的陆清接口道,“七宝璎珞锁共有七道弹子,若是没有钥匙开锁,只要有一道解错,七宝璎珞锁其余弹子便会自动锁死,纵然有了钥匙也是徒劳。”
“这……这可如何是好?”阮氏兄弟对视一眼面面厮觑道。
“这有何难,”林锋笑着指了指周辛,“咱们可是有位溜门撬锁的祖宗在这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