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块不知从哪里给女儿小甜甜抱养了一只小黑狗。
邵兴旺第一次看见小黑狗的时候,竟然忍不住地叫了一声:“黑子”。
“黑子”跑了过来。
邵兴旺明明知道,这不是二十多年前父亲邵振邦亲手杀死的那只黑狗,但还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黑子”。
小甜甜跟在小黑狗的后面也跑了过来。
秦三块今天在家休息,看见小黑狗和女儿跑到邵兴旺家,也跟着过来串门。
“坐一会儿。我来给咱泡壶茶。”邵兴旺对秦三块说。
“今天我们老板给儿子娶媳妇,我也不用去送货,休息一天。”秦三块递给邵兴旺一根纸烟。
“我戒了,你吸。我现在不吸烟,但我并不介意别人在我面前吸烟。”邵兴旺给秦三块把茶倒上了。
一会儿,荷花和梅香香,分别收拾完自家厨房,也坐在院子旁边的石凳上乘凉消暑。
小黑狗静静地卧在地上。
“狗子,我刚才听你叫我家小狗黑子,我给它取名黑影。”秦三块想起刚才的事,问了一句。
“以前,我小时候,家里也养过一条小黑狗,不过后来,被我父亲杀死了。”邵兴旺语气有点沉重。
“吃肉了?”秦三块问。
“哪里哪里。我们从不吃狗肉。”邵兴旺说。
“那为何要把自己养的狗,杀死呢?”秦三块说。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直到今天我还觉得黑子可怜,不过没办法。”邵兴旺说。
一听说,小狗黑子身上还发生了一件悲惨的故事,大伙儿顿时来了兴趣。尤其是小甜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狗子叔讲故事啦。
“狗子叔,快讲讲。”小甜甜说。
“太惨了,还是不讲的好。”邵兴旺说。
“你看你,把孩子的兴趣激起来,又不讲了。必须讲,今晚刚好也没事,我们都想听,是吧?梅姐。”
“真想听?”邵兴旺再次确认。
“想听。”小甜甜第一个回答。
“快讲。”赵雨荷催促。
“这是真事,我讲的故事里,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对天发誓。”邵兴旺很严肃地说。
“谁让你发誓了,给我们讲个故事,你看你磨磨唧唧,真是的!”赵雨荷显然对狗子哥不断地卖关子浪费时间有些不满。
“我其实还有个弟弟,名叫邵兴晨。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邵兴旺开始讲。
“怎么就夭折了?”秦三块问。
“被水淹死了。我名字中的‘旺’和弟弟名字中的’晨’,都有一个’日’字旁。’日’,代表天,也代表太阳,父亲希望我们珍惜每一天的日子,也希望我们像太阳一样,光明磊落,灿烂一生。”
“弟弟出生后,家里的经济负担越来越重。一到冬天,父亲就和镇上的人一起,到秦都市去打零工。父亲在一家木材加工厂,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
“加工厂附近,有条流浪狗,正好可以看料厂,于是工厂的负责人,就让工友们逮住了狗,用绳索栓了起来,养在围墙的角落。这只母狗,便是黑子的母亲。”
“黑子是我家养过的最聪明,最可爱,也最可怜的狗。长得秀气,灵活、乖巧,吃得少,深得家人喜爱。”
“可黑子并不知道,在它来到这个世界三年零六个月的时候,它的生命将会走向终点。”
“那天,父亲牵着黑子,朝村外走去。这将是一条不归之路,黑子仍快乐地认为,这是主人吃完晚饭,带着它到野地里散步来了。它也许看到了,平日里偶尔抽烟的主人,一整天都在抽烟,谁也不理。黑子也许意识到了,今天它的脖子上套了一条绳子。它想跟以前那样向前冲去,然后像小马驹一样哒哒哒地跑回来,摇着尾巴,转着圈,或者把主人的布鞋帮子、烂裤管子轻咬一下,以表对主人的忠诚。但父亲死死拽着绳子,它努力了很多次,都没有离开油菜地。”
“那就算了吧。它没有人那样复杂的心思,它活得单纯、自在。它知道主人收留了它,养育了它。所以,它那清澈的黑眼珠中透露出的,是对主人永远的信任与忠诚。它轻巧地,像跳皮筋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人类的社会里,我们常常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来形容悲惨的命运。狗类的社会似乎也遵循着这样的规律。”
“黑子是在木材加工厂出生的。一天晚上,父亲的工友们正在加班,繁忙的工地上,谁也没有注意黑子和它的家人。一位工友不小心用铲车撞倒了围墙,黑子的母亲和小狗们惨叫的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声。它们被活埋了。工友们把黑子一家,从乱石堆中刨出来的时候,黑子的母亲死了。母亲的四个孩子中,只活了黑子一个。就这样,黑子被父亲收养了,农历新年到来之前,黑子来到了我们家。”
“父亲可怜黑子,希望它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父亲常到杀猪匠那里,给黑子要些猪的下水肉。邵和生是远近有名的杀猪匠,为人忠厚善良,收取生猪的时候,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所以生意比较好。父亲常常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去给邵和生帮忙,回来的时候,邵和生少不了送个猪头、猪蹄、猪肝、猪肺、猪大肠什么的。”
“黑子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肉,身上的皮毛,像抹了一层油,显出一种健康的亮色。路人见了直夸:’嘿!瞧这小黑狗,长得真好看’。”
“上学的时候,黑子总是蹦蹦跳跳地跟着我,一会儿跑在我前面,卧在很远的地方等着我,一会儿又故意躲在我身后,直到看不见我时,才像小马驹似的哒哒哒地跑过来。”
“放学的时候,它常常会蹲在村口的土坡上迎接我。看见我之后,摇着尾巴,跑到我跟前。我也常常蹲下身子,总要抱一下它,摸摸它的头,捋捋身上光滑油亮的皮毛。黑子很享受这样的亲昵过程。它也总在这个时候,用那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手、我的脸。”
“父亲看见了,总要冲过来赶它,抱怨道:狗吃屎呢,别抱它。真正让父亲感到黑子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是黑子来到我们家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