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要疏通关系打通人脉嘛。”苏成龙煞有介事道,“我打听过了,一来一回,那是要交过路费的,二两银子!怎么着都是一趟,那肯定进货越多才越划算啊,反正海带咸鱼又放不坏,你们说是不是?”
“我们家成龙就是聪明。”苏刘氏高兴道。
这话任谁听着都有道理,苏屠户一时也没想出逻辑不合的地方,道,“成,过两天农活忙完我去县城一趟,和宝萝拿点银子使。”
家里的存银都给了苏叶,上次还债的银子还是苏宝萝拿的体己,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还是得找苏宝萝商量,虽然不能全凑,拿个一半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那爹你可得快点,不然生意被人抢去了,我插不上伙了。”苏成龙不放心道。
“知道了,先干活吧。”苏屠户道。
……
苏叶来到县城后,将船停泊在码头,下去买了两个挑担回来。
挑担就是武大郎卖烧饼挑的那种担子,木质结构,两头四方的木桶带盖,虽然没什么保温效果,但是方便省力。
除此之外,苏叶还买了几捆油纸,用来包牡蛎饼和花蛤。
她把重一些的花蛤让刘生挑着,轻一些的牡蛎饼给刘生妻子卖。
辣花蛤定价三文钱一斤,也就是一个包子的价格,这个价格能添一道下酒菜在桌上,花蛤带壳看着还很多,人们都不会嫌贵。
牡蛎饼则是五文钱一个,两个包子的价格尝个鲜,也还可以。
刘生妻子挑的担子,苏叶特意让她把一边的盖子敞开一些,刘氏从街头走到街尾,牡蛎饼的鲜香便香飘整条街,闻到的的小贩和行人们都忍不住驻足,是比叫卖声更响亮的武器。
“享福饼!享福饼哩……”刘氏的声音通透又显亲切。
“什么享福饼?”有人闻着香味过来看。
“是府城里流行的小吃哩!享福的人吃的!吃了享福气的!”刘氏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方言回答,“五文钱一个,大哥尝个鲜不?好吃着哩!”
她把担子放下,盖子整个打开,鲜香带甜的味道飘出来更浓。
男人往木桶里看了眼,只见那享福饼黄翠交加,确实是没见过的小吃。
味道不错,价格也还可以,男人掏出十文钱给刘氏,“来两个。”
刘氏没想到第一单生意做的这么顺利,欣喜不已,忙拿出油纸把牡蛎饼给男人包上,包的好好的递给男人,“吃好了大哥再来,我以后天天来卖。”
这都是苏叶教她这么说的。
刘氏一个乡下妇人,从没抛头露面过,正常时候连搭话都不敢怎么搭话。
来县城的路上,苏叶给她恶补了一些知识,又给她灌输了一些思想,她这才敢说话。
一些简单的客套话,记起来不难,客人听了也舒心。
买东西的男人听她说以后会在这边一直卖,心里想着要是东西好吃,经常买点也不错。
……
刘氏的生意如火如荼,另一边,刘生的花蛤卖的也相当不错。
他的叫卖方法也是苏叶教的,但和刘氏有着细微的不同。
“辣花花三文一斤,三文钱下酒菜,鲜着哩!”清早雾气蒙蒙,整条街上都能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
“辣”这个字眼,在大商是个陌生的词汇,大家都没尝过,也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味道。
比起享福饼主打的“鲜甜”,“辣”对众人来说本就代表着新奇。
于是很快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刘生顺势撂下担子,打开两边的木盖。
大家一看,原来这个辣花花就是壳壳儿啊!
壳壳儿这东西,对江南一带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挨着海边近,偶尔也会有酒楼让商贩帮忙进点壳壳儿当菜卖。
不过这东西现有的吃法就是水煮,卖点和咸鱼一样,是因为它带咸但比盐价低,还不像鱼有刺,但味道其实不怎么样,咸腥咸腥的不说,还时常会吃到一口沙子咯牙,大家都不喜欢。
众人一看到壳壳儿,不免都十分失望,摇着头要走。
刘生见势忙道,“咱们的辣花花和酒楼的那可不一样,独家秘制,用了十八种香料,那是在府城都尝不到的味道,大家尝尝哩,不买也可以尝尝嘛。”
边说,边拿出备好的盘子铲了一碟花蛤,托着端给众人,“免费尝,不好吃不要钱!”
古代不像现代,超市哪哪都有试吃,这时候粮食产量低,乞丐满大街都是,做点吃食生意利润也不十分大,免费那是尝不起的,所以也没有商家做类似的活动。
苏叶猜到花蛤前期会被排斥,所以让刘生用试吃的方法卖,刘生乍听闻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想的都是那岂不很赔钱?
不过他是为苏叶做事的,苏叶说什么他都会听。
这会儿,见大家听到不要钱都七手八脚的过来尝,刘生心疼的不行,但记着苏叶的嘱咐,仍笑脸迎人。
“怎么样各位客官,是不是好吃着哩?”
众人神情各异,表情都很微妙。
辣这个味道,有人天生就不适应,但也有人吃一次就爱上,不适应的人有的皱眉吐掉了,爱上人的满脸惊喜,掏出钱来买。
“给我称两斤。”
“我来三斤。”
“这壳壳儿怎么做的,居然一点都不腥,吃到嘴里火烧火燎的,还挺好吃。”有人趁着称斤时又拿起来一个尝,津津有味的细细品着。
“我一次吃到不腥的壳壳儿,别说,比鱼肉有嚼劲儿啊!”另一人也拿起来一个吃。
刘生看着心疼,但记着苏叶的嘱咐,并没有阻止,暗自加快了给人称斤的速度,笑着回道,“那当然,我们是十八种香料秘制的嘛!”
“真是十八种香料啊?”
“那当然,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好吃?”
“是挺好吃的。”
花蛤这东西因为有壳,显得十分多,两斤能称一大盘子,真吃的时候也没几两肉,所以说最适合做下酒菜。
刘生给每人用油纸包好,看起来好大一包,围观的人看着觉得划算,买的人越来越多。
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刘生夫妻二人就卖光了满满一大桶花蛤和一桶牡蛎饼,抛除成本细算下来,净赚了有四两银子。
听苏叶说完利润,夫妻二人都惊呆了。
他们平时靠捕鱼而生,吃不完的鱼除了用来换粮食也会拿到集市上卖,但一年下来,也存不下几两银子,苏叶只用了一上午,居然就赚这么多!
原先听苏叶说赚多少钱,那都只是个数字,如今亲身参与了,才感觉到真实感,并且这些银子里面,也有他们的一份。
刘生夫妇二人激动的不能自己。
苏叶把银子收起来,伸了个懒腰,“中午了,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下午你们继续卖,我和阿凌去卖船上的,你们要是卖完早,就先划船回去,不用等我们。”
“好好。”苏叶现在说什么刘生都奉如圣旨。
苏叶起身,掀开帘子出了船舱,想到什么又回头,“对了,下午可能会有饭馆和酒楼要和你们买,记住,不能卖给他们太多,要是有谁想花多点钱包了,也不卖。”
“为什么?”刘生不解,在他看来,要是有酒楼愿意包了,那便是少给点钱也划算的,省得来回叫卖。
“因为酒楼会拿这个做他们的招牌。”郑凌解释了一句。
“……”刘生还是没明白,但又不好意思问。
他原先认识苏叶的时候,也觉得郑凌可能是因为长的太俊了,才留在苏叶身边做小白脸,直到最近和苏叶一起,才看清郑凌和苏叶在很多事情上都极有默契。
这两人的想法是在一个高度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问你,如果酒楼买过去说是他们的招牌菜,久而久之,是不是就变成他们的了?”苏叶问。
“可是就算他们不卖,我们也没有自己的招牌啊?”刘生还是没转过弯。
“谁说的。”苏叶道,“以后我们会开自己的酒楼,这是我们的招牌,还能被别人抢去?”
“苏姑娘还要开酒楼?”刘生瞪大眼睛,脚步都停住了。
“那是自然,这样挑着担子买,才能赚几个钱?”苏叶跳下船,“我已经在物色地方了,最多一个月就能开张,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段时间把招牌给我闯出去,到时候酒楼一开,就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了。”
“……”刘生是真的惊呆了。
他这一辈子,只在成婚的时候去酒楼买过饭食,那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好日子,他才舍得银子给妻子吃点好的。
平时像酒楼这种地方,他是进都不敢进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认识的贵人,居然要开酒楼了?
刘生不禁觉得自己身份都高了一些,要是和那些渔民朋友们说起,够吹一把了。
思索间,行至一间酒楼门前,苏叶带走头了进去。
郑凌也神色自如的同苏叶一起进去。
刘生看着面前气派的二层小楼,硬是没敢动,和刘氏一起停了下来,面面相窥。
“走啊,怔着干什么呢,你们不饿啊?”苏叶转身叫他。
刘生不敢让她等,忙拉着妻子迈进门。
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四位客官里面请……”
“上二楼要个雅间吧,别太吵闹。”苏叶看着一楼满堂的客人皱了皱眉,此时正是饭点,店里人挺多。
“好嘞,客官楼上请……”店小二在前头带路。
刘生不禁佩服苏叶的底气,明明同样是村子里出来,苏叶竟然敢对酒楼的小二这样说话,还点名要雅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的。
也不知道雅间得多少钱,这顿饭会不会把今天赚的银子都花光了?
刘生胡思乱想,上楼一路东张西望,第一次进这种气派的酒楼,他只觉得什么都新鲜,便是那木质的楼梯也是第一次踩,踩上去发出吱咯的声音,他心惊胆颤的扶住扶手,生怕摔下去。
上到二楼后,视野更加开阔,凭生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人,只觉得街上的行人看着都稀奇的不得了,夫妇两人站在栏杆旁边看个不停。
苏叶见他们喜欢,便也没有再往里面去,对店小二道,“不用雅间了,就在窗边吧,菜单拿来。”
店小二忙把菜单递上去。
苏叶和郑凌在桌前坐下,默契的分看一张菜单。
之前他们在外做生意吃的都是小吃,还没来过大酒楼,既然打算开酒楼,肯定要做一点考察。
两人一目十行的看过一遍菜单,大概对这个档次的酒楼心里有数。
苏叶招牌菜都点了一个,把菜单还给小二,“你们这有什么招牌酒水?”
“我们这招牌有雕花酒和雄黄酒两种。”小二道。
“都来一壶尝尝。”苏叶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拿起菜单,风一阵的下楼去了。
苏叶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郑凌,“阿凌也是第一次来酒楼吧?第一次看到楼梯,不觉得新奇?”
郑凌扫了眼还在那儿研究栏杆的刘生夫妇,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杯,“梦里时常会梦到。”
苏叶越发肯定,郑凌之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最次也是个大户人家少爷。
“阿凌还梦到什么了?”她问。
郑凌顿了顿,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被苏叶知道,贴近她压低声音,“京城,马车,府邸。”
那可不只是个少爷了,苏叶倒也不意外,道,“等赚够了钱,我陪阿凌上京。”
“好。”郑凌道。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叫道,“苏姑娘!”
苏叶转过头,看到后桌坐着个熟悉的面孔,是程安。
应该是衙门内的聚会,还有几个和程安穿着一样官服的衙役也在,一共五个人。
“苏姑娘,可真巧啊,在这碰到您。”程安忙起身过来。
他殷勤太盛,同桌的几个衙役都有些诧异。
要说县城富户他们也认识几个,客气是客气,但都没到这个程度,是何人物,能让程安这么巴结?
当看到郑凌一身非富即贵的冷俊气质,几人猜想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低调出行,转眼看到苏叶穿着粗布麻衣,半边脸上鲜红的胎记不加遮掩,又都迷惑起来。
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