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一声令下,卓家的几个僮仆七手八脚忙不迭递过酒爵。
“取两大钵来”程郑伸手一指墙角堆放的一罐罐酒钵。僮仆们不敢怠慢,早有人给他送来两钵。
“兄弟,汝待怎样?”卓王孙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处处小心的人,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更加不愿意横生枝节。轻轻一扯程郑的胳膊,低低声音说:“这个卢三贵的姐夫是郡守大人,是咱们蜀郡的太上皇啊!不可得罪!”
“哼!知道就好,在蜀郡地盘上,还没人敢拿吾怎样!”卢三贵听到了卓王孙的低语,刚才收敛了的气势又张牙舞爪伸展开来:“卓老头,汝好好掂量掂量,哼!吾来问汝,这酒是不是私酿的?”
“绝非私酿,绝非私酿。卢公子,吾家的酒都是从官办五粮酒坊买的,不敢私酿”,卓王孙忙不迭地辩解。
“那……”卢三贵四处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忽然开口说:“高祖皇帝有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汝竟敢违法,该当何罪?”
“啥意思啊?说人话,听不懂!”文文在一旁打断了卢三贵。
“高祖皇帝规定,商人不能穿丝绸的衣服,更不能在都市里坐车招摇过市”,卢三贵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有两个钱怎么了,有了钱就有地位吗?门都没有。敢穿丝绸衣服,就是犯罪!”
“这话从何说起,绝无此事!”卓王孙大喊冤枉,用手拍着身上的衣服,转着圈给大家看,“诸位请看,吾一身布衣,没有半点丝缎,连鞋子也不是丝履。再说,吾也没坐车啊!”
众人跟着频频点头,“是啊,是啊!”,“卓王孙并未衣丝啊!”
“嗯!”卢三贵脸上一阵慌张,眼睛一瞟,斜斜看了一眼程郑,没敢和程郑对眼神,就夸张地喊起来:“可是,他!贾人衣丝,竟敢违反高祖禁令,穿着丝绸衣服招摇过市,这是有罪!来人啊,把他带走,关进大牢!”
众人吓得面面相觑,死寂一片。贾人不得衣丝,的确是高祖刘邦的禁令。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汉刚建国的时候,皇帝的车子连四匹同一颜色的马都找不到,那时候真穷。商人敢穿丝绸的衣服,那一定是嘚瑟得活腻歪了,找死。可现如今,国家富足,这商人不得穿丝绸衣服的禁令早就名存实亡了,几十年没人提起了。大家想穿什么就穿呗。可卢三贵抬出高祖的牌位,大家谁也不能明目张胆反对,说高祖这话瞎扯、放屁。
眼看卢三贵凶狠阴鸷的眼神,得意洋洋的样子,宾客中一些穿丝绸的商人朋友吓得向后直缩身子。两腿发抖,恨不得马上开溜。
“呵呵。谁说吾是贾人了?”程郑坦然一笑,“吾家祖上是追随高祖打天下的大将,立下赫赫战功。吾的田地都是皇家封赏,城里的药铺、酒铺也都是卓兄名下,和吾没有半点关系。卓兄是贾人,没有衣丝。吾不是贾人,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这‘贾人衣丝’之罪,从何说起呢?”
“这……这……”,卢三贵一下语塞,说不出话来。他这一套,平日里还可以对付对付没见识的市井百姓,遇到程郑这样的,自然讨不了好去!
“卢公子,汝是负责缉盗的郡尉吗?汝可有郡守的印信令箭?”程郑虎目圆睁,步步紧逼。
“不是……不是,也……并无令箭……”,卢三贵退后一步,灰溜溜的泄了气。
“汝今日上卓家来,是奉令办案呢,还是贺喜饮酒的?”程郑一句话说出来,双拳一握,只听他身上“嘎巴嘎巴”一阵骨节乱响。
旁边的文文都觉得一身寒意,心里一悸。
“程兄,消消气,慢来”,卓王孙知道程郑的脾气,程郑要是冲冠一怒,那后果是相当严重。卓王孙不敢闹大,忙扯着袖子,规劝程郑。
“不是不是!不是办案。吾是拿着卓家的请柬来饮酒的”,卢三贵这下听明白了,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来了精神,“吾是受姐夫郡守大人之命来卓家喝酒的。”。
“来喝酒的?好!”程郑回头看了卓王孙一眼:“哈哈!兄弟放手。汝多虑了,吾又不是和他厮杀。卢公子来这里,辱骂咱俩,还欺辱别的宾客。”说到这里,程郑不自觉地看了文文一眼。
文文早就义愤填膺,连忙挑事补刀,接着说:“对啊对啊!见过无礼的,没见过他这样无礼的。他欺辱吾倒没啥子,吾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小女子,骂了就骂了吧。可程郑阁下您可是当世英雄,方圆千里的大富豪,酷毙了的霸道总裁,天下人人钦佩!他竟敢辱骂汝是‘屎壳郎娶蚂蚱’,让大家听听,让大家评评理,这是人话嘛,这也太恶毒了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啊!‘士可杀不可辱’呀。当然啦,人家是郡里领导的亲戚,要不,就只当吾什么也没说,只当大家都没听见,就这样过去算了。对吧,当年的大将军韩信不是也能忍之辱吗?大英雄都这样,嘿嘿,这也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文文越说越带感,兴高采烈地唾沫星子乱飞,指手画脚,冷嘲热讽,一会挑火一会激将。
只见程郑的脸色越来越阴暗,他身后的两个带剑挎刀的随从咬牙切齿,手里紧紧握着刀把,目中隐隐喷火。宾客们吓得一个个悄悄向后退开,不敢直视。
“住口,汝又中邪了,是不是该喝祛邪汤了?”卓王孙实在拿文文没辙了,“还不快走,尽在这里惹是生非!”
一句这话,文文立刻哑火,做个鬼脸,不敢吭气了。这个“祛邪汤”三字经还真成了文文的紧箍咒了。
“卓兄,她所言句句在理。汝可以让她住口,却能管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吗?能洗清吾等二人清誉吗?”程郑语气平淡地说,“大丈夫恩怨分明,方能立于天地之间。嘿嘿!”
“耶!”文文暗自一举小粉拳,大喜过望!“终于有人站起来替本姑娘出气了,怪不得自古美女爱英雄。这个程郑把,先不管他有没有钱,人长得丑不丑,有没有名气,就冲这份英雄救美的豪气、恩怨分明的霸气,哪个女人不想嫁他?强过那些关键时刻的缩头乌龟千倍、万倍!要是嫁了他,哪怕是跟着他亡命天涯,出生入死,也是酣畅淋漓,人生快意了!”
“完喽完喽!”卓王孙心里一寒,知道程郑已经怒极,心中叫苦不迭:“一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一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神,中间又搅和一个不明世事的中邪丫头,三个惹是生非的家伙对对碰,火星子直冒。吾三熊娃儿的婚宴,这是要被砸场子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