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年有些犹豫,有心想拒绝,但看着眼前眼睛亮晶晶的薛柠,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这...”
“当然,仙子哥哥不乐意,我也不怪你。只是,柠儿上学晚,识字不多,家里父兄又怎嫌弃我,所以,柠儿就算将书拿回去了,若遇到不懂之处,也没个人问啊。与其一知半解,还不如不读。所以,这书,我就不借了。”
完,她又贪恋的看了那些书一眼,然后,狠狠心的转过了身子,神情落寞。
凤瑾年莫名的就觉得心尖儿一酸,看她这受委屈的模样,恨不得抱进怀里,狠狠地哄慰一番。
“柠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愿意。”
“这么你愿意?”薛柠猛一抬头,晶亮的眸子期待的望着他。
凤瑾年一愣,有种被这孩子套路的感觉,然而,对上她澄澈干净的眸子,他还能什么?只能笑着点头,“是,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若我不在,你让随子带你进来。不过,仙子哥哥也有个要求,此处,只有你一人能进。”
“那是自然,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薛柠开心不已,同时,也是纳罕,这个时候的凤瑾年,竟是这般心软好话?
这般乖巧伶俐,凤瑾年又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丸子似的发髻,总觉得缺零什么。
忽而,想到什么,他走到书案边,拉开抽屉,从里取出一枚紫檀雕花的簪子,帮着插到了她的发间。
薛柠愣了愣,抬手,抚了抚发间的发簪,突然,眼睛有些湿润,抬眸,看着凤瑾年那清俊的脸,忍不住轻轻唤了声,“瑾年哥哥。”
好想扑进他怀里,好好抱抱他。
瑾年哥哥,你可知道,绾儿好想你好想你啊。
为何,她能重生,凤瑾年却没有呢?
她看着眼前少年,觉得是他,又觉不是,心头涌过复杂滋味。
“柠儿,你怎么了?”凤瑾年没想到一根发簪,就让他哭了,顿时无措起来。
薛柠也不管了,直接往他怀里一扑,抱着他就哭起来。
“瑾年哥哥,你对我太好了,呜呜,我是感动的。”是对你的思念啊。
“哦。”凤瑾年好笑又心疼起来,一根簪子就将他感动成这样?难道,他家人平时对他不好吗?“
凤瑾年心里突然凝重起来,想着,等这次事情解决之后,他要去柠儿家里看看。
薛柠还在他怀里,越哭越凶,她这人就是这样,不哭便罢,一哭就止不住。
凤瑾年就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哄着,“不哭了,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簪子,你可以自己挑。“
“不要,我就要瑾年哥哥送的这根。”薛柠带着哭腔回答,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很是娇憨。
凤瑾年听着,竟是觉得无比受用,他掏出帕子,轻轻地帮她擦泪,又哄道,“你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不能再哭了,再哭,就成兔子眼睛了。对了,你早上来用过早饭没有?要不要再吃点点心?”
“桃花酥有没有?”薛柠想也没想的点了一个。
凤瑾年心下微顿,“桃花酥?”
“嗯。”薛柠这才想起,桃花酥是凤瑾年最爱吃的点心,不过,面对他的疑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瑾年哥哥你没吃过吗?我吃过呢,前年,我爹外出,从外头带回来两盒桃花酥,我吃过之后,就觉得这是世上最最美味的吃食了。”
“哦。”凤瑾年轻轻笑了笑,这孩子跟自己真是投缘呢,昨儿个,温斯期还,他的字跟自己的非常像,笔锋简直能以假乱真,想不到,现在连爱吃的点心都一样。
“好。”他轻舒了一口气,道,“我这就叫人去做,桃花酥才做出来的,新鲜,好吃。”
“嗯。”薛柠兴奋的点头。
凤瑾年见她破涕为笑,心底感叹,果然是孩子,一根簪子让他哭,一碟点心又能让他笑。
“好了,现在,你要看会书还是写会字?”凤瑾年问她。
薛柠歪着脑袋,巴巴地瞅着他,“那瑾年哥哥呢?”
“瑾年哥哥要写会字。”凤瑾年其实还想将分发粮食一事再细致的规划部署一下。
虽然,粮食问题暂时得以解决,但是,就这么贸然直接的发放给百姓,他又觉得不大妥当。
这其中是否涉及冒领,亦或者滋生某些人不劳而获的心态。
“好,那我看会书。”薛柠自觉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来,然后,就坐到书案对面的椅子上,认真的读起来。
看了不过两行字,偷偷将书页往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偷偷的瞅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坐在窗边,手执毛病,头微倾,视线落在纸上,神色凝肃,然而,等了还一会,不见落笔,直到那墨汁滴在纸上,晕染开。
凤瑾年这才回过神来。
“走神了?”薛柠索性将书放下,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很是八卦的望着他。
这般姿态,若是别个,他指定认为其太过放肆,没有姿态。
可是,放在薛柠身上,他却觉得浑然成的一股纯真自然。
他微微一笑,并未纠正他此举不妥,只道,“是呢,被你看出来了。”
薛柠来了兴致,立刻兴致勃勃的道,“让我猜猜,你因何会走神。嗯,定然是为粮食一事。”
“呵,你倒会猜。”真叫这孩子猜对了,凤瑾年暗自好笑。
薛柠撇嘴,“那当然了,你都写脸上了。”
“哦?”自己的心思那么明显?
薛柠失笑,倒不是他心思明显,而是她到底是个老灵魂,见识太多,一个少年的心思,她还是很容易看透的。
“仙子哥哥,你是为粮食如何发放到百姓手中犯愁吧?”
这次,凤瑾年有些讶异了,一双眼睛看着薛柠,也带了那么点探究的意味。
薛柠挠挠头,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肯定怀疑,我怎么又猜对了?其实,这很容易,也很简单。”
“哦,怎么?”凤瑾年搁下笔,他倒想听听,怎么个容易简单。
薛柠就道,“关于这个,我自听的多了,越城一带,由来就是北仓国的贫困之地,这里常常受灾,其实跟其地势有关。仙子哥哥今收的那些粮食,也不过只能维持他们一冬罢了。若到来年,再出旱涝之灾,要怎么办?总不能连连指望那些粮商捐粮?”
当然,朝廷之前也是认真救助过,但是,每年都要闹一次,自然也就烦了,偶尔遇到情况严重,不得已才会派人过来,其实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北仓各地的乞丐,属越城这边最多。
可以,薛柠这话直接到了凤瑾年的心坎上去了。
“柠儿,这些你是听谁的?”真真是个人才啊,竟然能跟他想到一处,他很想见见这位藏在柠儿背后的高人。
这是不信自己啊,怕是服商人捐粮一事,他也认为是受人指点呢。
罢,他能如此想,倒省事了。
薛柠手托腮,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好。”凤瑾年认真的应着。
“我师父。”薛柠道。
“你师父?何许人也?我能见见吗?”凤瑾年很想见见她的师父。
薛柠却很坚定的摇头,“不行,我师父他这人闲云野鹤惯了,不愿与朝廷清贵打交道,此番,他教我做这些事,也全是为了疾苦百姓。而且,不瞒仙子哥哥,就连我父兄都没见过他呢。”
“哦。”凤瑾年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自古高人都是如此,若真的出世,只怕会招来更多祸端,所以,他也识趣的没多打听。
只问,“那,你师父可有其他交代?”
“有啊,我师父今儿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的。”薛柠道,“他所,筹集粮食只是第一步,简单容易,可是,如何发给百姓,却是个难题,若处置不当的话,怕还会引起更大的灾祸。”
要是一受灾,百姓等在家中,自有朝廷想办法给粮食,那谁还愿意辛勤劳作?
还有这粮食发放,要如何做到每个人都有,杜绝其中贪污忤逆,也很重要。
当然,前世,薛柠是不大参与这些政事的,不过,在凤瑾年的耳濡目染下,见识的也就多了。
但,还是少年的凤瑾年,听她此番话,却如醍醐灌顶,直言精辟。
“没错,你师父真乃高人,那他想过如何处置吗?”
“哦,我师父只是口述,我也记不得多少。要不,我给你写下来?”薛柠原想着,从驿馆厨房回去就写的。
可是,当时还早,宁致远还没起,她也就没去要纸笔。
再加上早上起的早,也犯困,她就又睡了个回笼觉。
因储搁了。
此刻,她就想着,将自己的思路写下来,交给凤瑾年。
至于具体怎么做,他自己会看着办,这点,她信他。
不过,凤瑾年自己拿起笔,道,“你,我写。”
薛柠一笑,“这样也校这第一嘛,为保粮食分配公平,人人有份,各村各户按人头来分,杜绝他人带领或者冒领的事。”
凤瑾年听了,点点头,很快记下来。
看他记好,薛柠又,“第二嘛,这粮食还得做些处理,才能发下去。”
才说着,门外,随子回禀,“主子,外头有个姑娘有要紧的事要求见您,事关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