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柠一身正红色的凤袍加身,头上的凤冠镶着一颗颗宽厚的珍珠挂在髻间摇摇欲坠,唇若丹红,眉宇间没有一丝喜气,绣着金线的长袍荡漾在宣政殿的地面上,一双额伦蜀工长靴小巧而敏捷的藏在裙衫之间,薛柠昂着头,款款的朝凤瑾年走去。
凤瑾年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一次,他终于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亲自披上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给了他,他可以不去管世人的眼光,可以不去顾家族的颜面,只要能有心上人陪在身边,他觉得此生便足够了。
“帝后受百官拜贺。”
“陛下,帝后,万福金安。”
“朕今日授予发妻楚氏东宫之首皇后之位,任何人等不得违抗圣旨,不得怠慢。”
“是。”
朝会散去,百官纷纷的开始离宫,一路之上,自然是少不了要谈论一下这后宫之事。
“哎我说李大人,这前几日,你不是也给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了吗,依照您这些年来跟在皇上身边鞍前马后的,怎么着您的女儿一入宫也得是个正二品贵妃啊,如今非但没有这样高的位份,还只是封了一个玉嫔,位份还在贤妃娘娘之下,你说这冤不冤啊。”
闻声李元正脸色更难看了:“你说话可要注意,若说起这贤妃娘娘,那也是打早就跟在皇上身边的旧人了,你若是哪句话说错了,叫她不爱听,日后有你的苦头吃”
那人嘿嘿一笑“都说这薛柠是前朝余孽,你说这贤妃娘娘,就不是了吗,她可也是如假包换的妃嫔,说到底,咱们的皇上怎么就瞧上了这几位呢。”
李元正本就讨厌极了那个薛柠,先前的时候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她的女儿才会是凤瑾年的心上人,论样貌才情,哪一点不如薛柠,可这凤瑾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被这个女人迷得鬼迷心窍,甚至不惜从凤瑾怀的手上将人抢过来
“我还从没有见过,皇上对哪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呢。”
“行了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几个啊,赶紧出宫吧”
马车陆陆续续的从镇定门行驶了出去,太阳也渐渐的偏了西。
果不其然,时隔不过半日,漠北便得到了消息。
凤瑾怀握着手中的信封,青筋暴露,手上的筋脉微微颤动着,眼眸中蕴含着无穷的怒火。
“我知道,凤瑾年想要得到薛柠,但是我不曾想,她会答应我留在中原的十万兵力,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她,为什么她不求助,她在做什么。”
青尧皱着眉,良久他开口:“大人,木已成舟,咱们既然已经选择了离开中原,那么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的意思是,代价就是要让她嫁给那个混蛋吗?”
青尧沉下了头:“不不不,属下不敢妄言,属下猜,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出大人的动机,她若能坚持,是一定会坚持到大人您回去的,想来中原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出于自保,才会答应此事。”
凤瑾怀红了眼眶,为了遮掩此时他心中的愤怒与不甘,他轻轻的闭紧了双眼:“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高估自己的预知能力,我不应该一意孤行,将她自己一个人丢在中原,我不应该拿凤瑾年对她的感情做赌注。皇后,一旦她做了皇后,她便会背上一个助纣为虐,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的骂名,为什么?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不是我?”
“大人,您失控了。”
“失控,我就是平常太过于冷静了,太过于相信自己了,才得以酿成今天的局面,你告诉我,如今我该怎么改变,我要回到中原,我再也不要管什么魏贤扬,再也不要管什么复国的事情,我只要她好好的陪在我的身边。”
凤瑾怀如今满脑子都是薛柠嫁给凤瑾年的画面,先前的时候,他为了还给薛柠一个和谐美好的家园,照顾好她身边的每一个亲人。
他竟然用自己所有的兵力去做赌注,原以为薛柠其实很支持他这样做,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倘若当时将喜糖君娴等人都抛弃在中原,她和自己在一起也不会很快乐。
所以他叫她等,不过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事情就已经演变到了如此地步?
为什么,谁来告诉他为什么?
“娘娘有您的信。”谷嬷嬷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信封。
薛柠挥了挥手,遣散了屋中所有的下人,从谷嬷嬷的手中接过了信。
君已等九十八日,日夜思妻,唯恐你置身京都不安,代妻来之为大隽二公主楚平乐,君实在内疚,但并无他法,余下十万兵力苦守京都,只为保妻人身安全,若不喜东宫之位,可抛之一切,同我一起离京。
薛柠合上信,眼泪顿时再也忍不住,泉涌般的滚落了下来。
原来,原来他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原来他时时刻刻的侯在漠北等待时机,那种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痛苦,他也在一遍又一遍的尝着。
薛柠捂住了嘴巴,躲到了屏风之后,她多想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和凤瑾怀离开,但是不可以凤瑾年的魔爪已经伸到了漠北,那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知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等待那些留下的兵力,渐渐的渗透到凤瑾年的军队中来,只要熟悉了战术,拿到了四国兵图,他们才会有足够多的胜算。
“娘娘,您别哭了,皇上若是看见了,怕是又要猜忌您了。”
薛柠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的从屏风内走了出来:“谷嬷嬷,这信是谁给你的。”
“请娘娘务必要相信老奴,这是宫外每日巡城的守卫送进来的,老奴在宫中当差数十余载,云大人的部下老奴还是识得的,如此这信便也就到了老奴的手中,娘娘请放心,就算是没有老奴,以云大人的本事,也是能将这信送进来的。”
薛柠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桌边提起笔,简单潦草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且等。
“谷嬷嬷,麻烦您将这信送出去。”
“老奴知道,但是娘娘,你不应该自己亲自写信的。”
“没事,我写的比较潦草,一般人是看不出来我的字迹的,你尽管送出去吧。”
“是。”
太后如今已经被册封成了正儿八经的太后,先下正是得意的时候,这些下人自然得毕恭毕敬地侍奉
着,平日里不是这般讨好,便是那般献殷勤的,一股腐,败之风瞧了就让人心烦。
“太后娘娘。”
“什么事?”
“奴婢听说啊,这皇后娘娘自打册封以来,就没有侍过侵,你说皇上自个儿是图什么呢。”
太后冷笑一声:“先前哀家做皇后的时候,觉得受万臣附拜是这天下最美妙之事,可如今哀家做了太后就不那么认为了,一个女人这辈子最可悲的是什么,不是没有荣华富贵,而是没有丈夫的宠爱,等着瞧吧,等有一天哀家那个侄子对她的耐心用完了,冷宫将会是她的归宿。”
风华笑了笑,低下头继续为太后垂着腿:“谁叫那皇后娘娘害得咱们平乐公主远赴了漠北,若日后真遭得皇上厌弃,那也是罪有应得。”
“好了哀家累了,你带着他们先退下吧。”
“是。”
茱舒殿
“来人。”薛柠唤来了外边的丫头。
“娘娘有什么吩咐。”
“本宫如今很想吃御膳房的枣糕,你带几个丫头过去领来。”
“是。”得了令屋中的几名丫头便匆匆的离开了,独独只剩下翡翠守在薛柠的身旁。
“娘娘,您不是不喜欢吃甜吗为何还要他们去拿枣糕。”
薛柠瞧了瞧远处离开的身影,一鼓作气的回道:“翡翠,你快和我换衣服”
翡翠瞪大了双眼,换衣服?这姑奶奶要干什么,难不成在这个节骨眼子上还要逃跑,如今她可是凤瑾年亲封的皇后娘娘,若这个时候搞出名堂来,再闹上一出夜逃将军府的事情,岂不是她这个做下人的就要遭殃了。
“快点,本宫出去有点事情。”
“娘娘不可以,你这是欺君之罪啊。”
“出了任何事情本宫自己承担。”
“可是娘娘,”
“翡翠,难道你忘了本宫当时是怎么帮你的了吗如果不是本宫,你母亲和弟弟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
翡翠微湿了双眼:“娘娘,翡翠知道,就是因为娘娘救了我的家人,我才不得已不劝阻,皇上是何等人物,怎会不知道娘娘您的一举一动,您若执意犯险,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了贤妃她们。”
“本宫做事很有分寸,你只需要留在茱舒宫就行,我叫谷嬷嬷陪本宫一起去。”
“娘娘!”
“快点。”
翡翠见如今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褪下了自己的衣服。
薛柠深知眼下的情况不可离开,可无奈昨日晚上得到了消息,今日午时三刻凤瑾怀会在每日定时送蔬果进宫的甬道上同她会面,虽然冒险,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娘娘,您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就和凤大人一起离开啊。”谷嬷嬷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提醒。
“我知道。”
薛柠止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不远处依靠在城墙边上的高大男子,沉着头,身上穿着粗布褂,脸上也零零散散的抹着发黄的锈灰,然而下一瞬,他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头,与寒风中的视线相对。
“你来了。”
薛柠湿了眼眶:“你疯了吗?这种地方你也敢来?”
“我要带你走,我不能接受你当他的皇后。”说罢便要拉着薛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