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依旧是然着炉火,虽说已然快到了春日,可大底还是有些冷的,那些个当差的做事也底细,在这炉火的上方加盖了厚铁圈,这样也不至于把屋中烘烤的燥热。
“奴才给皇上请安。”
凤瑾年端起了旁处的茶碗,小试饮了一口:“将此事从头说与朕听。”
“是,皇上,奴才今儿去太后宫中送奠仪,却不料途中听一些小宫女在旁处交头接耳,奴才刚要责罚,谁知这名唤枝丫的宫女,将自己的一副丝帕呈了上来,里边倒是有些残留的余香,然而并非香灰,那些香灰如今在慈宁宫还留有些残物,不过若是现在去瞧,怕是也见不到了。”
凤瑾年将视线移到了那名宫女身上,他迟疑了半晌,问道:“你便是枝丫?”
闻声那宫女哆哆嗦嗦的回道:“是,奴婢名唤枝丫”
“朕不会杀你,你为何这般害怕,好好回答朕的问题,这些余香是你从哪里发现的。”
那宫女抬起了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上,奴婢,奴婢的确是在慈宁宫的附近发现的。”
“荒谬!倘若你一早就发现,为何会藏裹在你的绢帕中,莫不是要替谁遮掩她的罪行?”
闻声。那小宫女脸色惨白,瞬间滑下了两行清泪:“奴婢,奴婢本不想惹事,所以将这些东西先收了起来,奴婢愚笨,也不知这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只不过是出于好奇,才将它收于自己手中。”
凤瑾年瞧着这宫女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想来也不过是无意发现罢了,这便挥了挥手:“宣魏院判。”
“是,皇上。”
得了令,周玉又紧忙的拿着圣旨前去宣人了。
魏院判是太医院的老太医了,先皇在的时候他便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碍于他的医术精湛,凤瑾年这才没能舍得将他遣散出宫。
“微臣给皇上请安。”
“魏院判无须多礼,你且看看,这宫女手中所说的余香到底是何物。”
闻声,魏院判拿过了那绢帕凑在鼻尖闻了闻,而后稍稍皱了眉头,再仔细想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眼前一亮:“皇上,这是奇香,浴火则腾云,临水便生花啊。”
周玉啐道:“魏院判,你简直是大胆!浴火则腾云你还说这是奇香,难道害死太后这还是一件好事不成?”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
凤瑾年屏住了呼吸:“你是说这种香,浴火便能腾云化雾,太后宫中的火势凶猛,便是其造成的。”
魏院判犹豫了半晌,诧然间,还是点了点头:“皇上,正是如此。”
“那这香可曾有毒?”
“回皇上,本质上这香是无毒的,但是此香与太后宫中的沉香相冲撞,若二者相交融,便能使呼吸受阻,瞬间昏厥。”
砰,一直茶碗突然破碎,吓得满屋的人大气儿度不敢喘一下。
“皇上息怒!”
“朕息怒?如今还敢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他简直是胆大包天!”
周玉闻声劝道:“皇上您息怒,奴才一定派人去彻查此事,以告慰太后的在天之灵、”
魏院判似乎想起了什么,俯身到凤瑾年身旁回道:“皇上,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碍于慈宁宫火势太大,如今太后凤体已入了棺椁,从古至今,王公贵族便没有验身之说,臣自然知道说这话实属冒昧,可宫中遭此命案的确匪夷所思,难不成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人毫发无伤,另一人便要被烧到体无完肤吗?”
凤瑾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但是如今没有证据,他自然是不可以违反老祖宗的规矩,对太后开馆验身。
“魏院判,怎么看?你是说太后的死因另有隐情?”
“不,也许太后根本就没有死。”
周玉闻声手心捏了一把汗:“你放肆!”
“无妨,朕恕你无罪。魏院判,这件事情切莫宣扬,以防打草惊蛇,朕一定要暗中彻查此事。”
“微臣遵旨。”
凤瑾年本来以为是有人故意纵火,借机除掉六宫皆为眼红的薛柠,可没想到却是此香惹的祸,若太后真的如魏院判所说没有死,那么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薛柠只觉头有些撕裂般的疼痛,四周被大火缭绕的感觉再次遍布全身,她额间上冒着虚汗,双手攥紧了被褥,嘴中呢喃道:“救火,浇灭那香...救命...”
翡翠在大火中受了轻伤,可碍于薛柠身子孱弱,便拖着病痛前来照顾。
“娘娘,您说什么?想喝水吗?”
“浇灭那香...香炉...来人,救命...”
翡翠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那日浴火焚身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眼前,虽说是火势很大,但却没有蔓延到薛柠的身边,可屋中的确有股难闻的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
外边候着的几名太医匆忙的赶了进来,瞧见床帐内的人悠悠转醒,即刻露出喜颜:“快去禀报皇上,说宁妃娘娘醒了”
“是。”
凤瑾年虽说是最贪恋儿女情长的帝王,但到底也是对国事上心,每日除了去探望薛柠以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宣政殿批阅奏折。
周玉带着笑意走进了内殿,这许多时日过去了,总算有了一件能让皇上开心的事情了。
“皇上,宁妃娘娘醒了。”
凤瑾年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的从桌案上抬起头。
“你刚刚说什么?”
周玉舒展了眉头:“皇上,奴才刚说,宁妃娘娘醒了。”
只一刹那,凤瑾年的眸中充满了喜悦。
“当真?传太医去看了吗?”
“回皇上,那些奴才们自然是不敢懈怠,宁妃娘娘刚醒,太医院的人们就都去候着了”
“朕要过去看看。”说罢,凤瑾年便要起身朝殿外走去。
周玉紧忙的拿了件披风追了上去:“皇上,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这奏章批了一整宿,这个时间应当好好休息,若这个节骨眼子上皇上身体抱恙,奴才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丢不起啊。”
“别废话。”凤瑾年此时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如今薛柠转醒,他首要的事情便是过去看看此人是否安好,感情这个东西,有时候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数百倍。
茱舒殿的丫头们此时都在内殿侍奉着,这宁妃娘娘转醒可谓是头等大事,若是伺候好了,少不得要收下皇上多少赏赐呢。
屋中的众人闻见周玉传话的声音,纷纷俯身行礼。
凤瑾年迈着急切的步子跨进了内殿:“魏院判,宁妃娘娘怎么样了。”
魏院判从床前站起身,如释负重的回道:“回禀皇上,宁妃娘娘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些个时日,娘娘必须静养,不得擅自离宫行走,否则不利于身体的康复啊”
凤瑾年点了点头,望着薛柠的眼眸中充满了爱惜:“朕知道了,传令到内务府,将所有上等药材和补品,全部紧着茱舒殿这边用,若是短缺了什么,无需通过朕,直接从国库里拿出银子来到各地去寻。”
周玉呆愣在了原地,私自挪用国库里的银两是杀头的大罪啊,谁敢这般不要命的去送死
“皇上,本朝规定,除了修砌宫殿,还有按照往年的数额往宫里运送吃穿用度这些东西以外,若是个别需要,需要填了帖子,按照国库是否充盈再做打算。”
闻言,凤瑾年又拉下了脸色:“周玉,你跟着朕的时间也不短了,你知道朕的脾气,规矩是天子定的,既能定那便也能废,你最近话是太多了。”
“是,奴才知道错了。”周玉抹了一把汗,匆匆的退出了内殿。
薛柠只觉浑身无力,睁眼时头似炸裂般的疼痛,她呢喃了一声,面前之人便将眉皱作一团。
“柠儿,你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吗?朕马上就叫太医来。”
“水,我要喝水。”
“好,你等一下。”
凤瑾年匆忙的走到了桌案的一旁,端起茶盏倒了一杯温水,乍一想,自己还从未这般伺候过别人,如今却在一个女人身上破了例,委实不甘心。
“朕还从没有,被人这样呼来唤去过。”
一边说着,一边宠溺的扶起躺在床上的薛柠,将那甘甜的温水缓缓的送入瘦弱人的口中。
薛柠喝了水,只觉浑身舒服多了,意识中便也愿意醒来。
“咳咳,我的头...救火...”
“没事了,没有火,这里是你的寝宫,你很安全。”
薛柠皱紧了眉头,缓了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睛,面前之人的轮廓这才渐渐的在薛柠的面前清晰。
“是你。”
“当然是朕,好在你没事,慈宁宫那场大火实在蹊跷,朕是不会放过那始作俑者的,现在你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想其他无用之事了。”
凤瑾年温柔的将被子向上掖了掖,指腹轻触到了薛柠的双颊,微微的有些发烫。
他紧张的贴了帖她的额头,又道:“怎么这么烫?刚刚醒来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