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见卫厉吃下了鸩霜,门外趵趵脚步声几乎快到了耳边,他眸中寒意一起,一个手刀劈在了秦深的后颈上——
秦深吃痛,猛然跪倒在地,眼前发黑昏沉,险些晕厥过去。
黑衣人果断将她捆了起来,用布块塞进了她的口中,冷冷道:
“你虽是霭柔的人,但卫戚身为一军主帅,毒杀他的罪名必须有人承担,我不会让他们现在杀了你,把你留到祭旗那日再杀,多活两日,算是你我同为一主的情谊。”
“呜呜——”
秦深尽力挣扎着,心如坠深渊,她到底年轻了一些,低估了建州人的心狠手辣。
不过,唯一令她庆幸的,是她骗卫厉吃下了鸩霜之毒!
不用多久,他就能为戚将军抵命去了,卫厉死了,这场李代桃僵没法儿继续实施下去,那么历史的轴轮必定改变轨迹,不再通敌叛国,没有坑杀袍泽,那她也不虚此行了。
卫戚的尸体被偷运了出去,而这个时候,众人也回到了中军大帐。
毛副将脸色铁青,眼眶熬的血红,他手持着腰刀,跑得气喘吁吁,没能亲手抓住方才的黑衣人,他懊恼着狠狠捶在了胸口上。
小槐君跟在他的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父亲”,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他并非接受不了卫戚的死,行伍之人,早将生死看破,可他接受不了的,是父亲没能死在疆场上,而是在女人的胭脂粉酒中,暴毙而亡!
有人侮辱了他最敬重的人,就像一个耳光子,又重又狠的抽在了他脸上。
李丞守在卫厉的身边,见人都回来了,却不见抓回凶手来,他一跺脚尖声道:
“如何呀?这么多人,在自己的营地里抓一个人都抓不到么?”
毛副将闻言,把一块腰牌扔在了地上,冷声道:
“是建州的宗室皇亲,看他武功身法一流,我怀疑是霭凌风,建州第一高手。”
“太过分了!不是提出和谈了么?这个当口却派人混进军中蓄意毒杀,他们根本没有和谈的心——那个舞姬我审问了,大约也是霭凌风的同党,我已拿下,待我们发兵讨贼的时候,拿她祭旗,以慰卫将军在天之灵。”
李丞借坡下驴,一改往常怀柔的态度,对建州人恶语控诉了起来,恨不得当即发兵十万,奔袭敌方大营,为卫戚将军报仇去。
小槐君听了这话,抬起赤红的眼眸,看向了被捆束丢在一旁,连话都说不出秦深。
一开始愤怒悲恸的情绪过去,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这种盲目且自信的信任,他自己说不上原因,却是藏在骨子里的东西。
但现在众人激愤,他又年纪太小,说的话没人会当真,他唯有先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监军大人,我自请骑兵五千人,连夜杀去建州大营,不剁下霭祖尔的人头,我誓不为人!”
毛副将铁血肃穆,悲愤交加,他抱拳立刀,向李丞单膝请令。
“诶,毛将军之心,咱家也能体谅,只是现在——”
李丞的话未说话,却听咳咳几声响,僵死在地上的“卫戚”突然活过来了!
包括秦深在内,众人皆是吃惊不已!
卫将军,居然活过来了?
那个傻吊,居然没有死!
秦深惊讶的抬起了头,盯住了卫厉的一举一动,见他装模作样的死而复生,在掌心咳出一粒毒药丸来,她当即明白过来——
他方才根本没有吞下鸩霜,而是用障眼法骗过了她和霭凌风!
该死,她竟然忘了他原就是个江湖术士,最擅长骗人之术了!
卫厉虚弱的扶着银枪,坐躺了起来,他拿捏着卫戚的神态、语气,淡淡开口:
“毛、毛副将……”
“在!”
毛副将简直热泪盈眶,他见卫将军死而复生,方才强忍的眼泪再没收住,竟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卫戚命硬,阎王爷不收,一脚把我踹回来了……你记着,营中像样的搜捕还是要做,但是不要真抓人……让他将我中毒或者死亡的消息带给霭祖尔,明白么?”
“是!”
小槐君见父亲转醒,自是欣喜万分,但他扫过秦深忧惧的脸色,心中咯噔一声,存下了一分疑虑。
再结合方才父亲说的话,他倒是寻出一处奇怪的地方。
黑衣人的出现,是在父亲中毒倒地之后,那他如何能在一苏醒时,便及时的发号施令?
卫厉不知,小槐君对他已起了疑心,仍然径自表演,扮演着卫戚的角色。
他看向李丞,抿了抿干涩的唇,缓缓道:
“李大人,建州人毫无和谈之心,和谈也是一个幌子,当下他们补给不足,粮草不济,战马损失过半,正是决战之时,让他们以为我军主帅暴毙,并主动配合和谈,引其入关,然后我们再……”
秦深听的出来,卫厉现在说的法子,正是卫将军当时提出来过来诱敌之法。
只是一个是真正想要击溃敌军,保边境十年太平;一个则是暗度陈仓,打开关门,通敌叛国的龌龊伎俩罢了。
李丞原先是极力反对的,可现下却换了口风,赞成不已。
小槐君听到这里,对这件事的怀疑又重了三分。
而秦深在边上,更是无助又心焦!
她看着众人没有丝毫怀疑的就把卫厉给认了下来,还以他的话马首是瞻,已然开始部署和谈当天的兵力分布,和作战方针——她呜呜发出声响,不断扭着被捆束在背后的手,妄图挣脱开来,将卫厉的假面具当众揭开。
李丞闻响动,走到了秦深的身边,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怒道:
“不想活了早点说,咱家不必等到祭旗的那一天再送你上路!”
他的这一番踹打,成功引来了毛副将的注意,他拧起眉头道:
“不想温姑娘竟是潜伏在我军的细作,可她会医术,想必投下的毒药也非同小可,不如逼她说出解药的配方?将军虽然无事,可毒药伤体,还是大意不得!”
秦深一听有了希望,疯狂的点起了头。
李丞尴尬一笑:
“这倒是笑话,都说她是个敌方细作,说出来的话如何可信?我看卫将军并无大碍,不必听她废话。”
卫厉也表示自己没什么事,毒药虽服但未化,一点儿伤不到身体的。
“可是……”
毛副将觉得怪怪的,七窍流血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伤身体?
“让我来吧——我的医术大家总可放心了吧?”
殷诚走进了中军帐,朝卫厉和众将领打了一圈儿揖,然后将医箱搁在了案台上。
李丞没有拒绝的理由,急得冷汗频频。
卫厉的脸色也很不好,犹豫着不肯将手腕伸出去……
这时,秦深隐约感到身后有一股杀气!
她的余光处,躲在暗处的黑衣人霭凌风,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