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回到药铺,心里对殷忠十分歉疚。
因为她没有把文书凭契拿回来,等于说白白浪费了那一板车的大烟葫芦。
她简单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掩去了那处农家院和女人的画像,只说自己闯进了不该去的地方,一门心思想着逃出来,所以并没有讨回凭据。
殷忠摆着手,示意没有关系。
卫府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每次去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了。
况且秦深已经把刘义欠下的药钱讨回来了,这笔钱原先殷忠其实是放弃了的。
但他还隐隐有些担忧,得罪了东厂,即便一时逃走也无处躲藏啊,他们的耳目遍布京城,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秦深想起那个老婆子的反应,不管她是不是认错人了,自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于是宽慰殷忠——
说最后关头,有个好心的府中婆子救了她,盘问一番后便放她走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殷忠这才放下心来。
等毛氏和殷老伯回来,秦深问了问开工的工期和大概费用,择定了个开铺吉时后,便套了骡车,准备回滩头村去。
一旦这个拔罐铺子要开起来,她还需准备许多东西。
首先是明码标价,与客人签订文书合同,先交部分定金,减下了后再补交剩余的,这样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摆弄噱头的骗子。
因为古代没有电子秤,对体重没有数字概念,即便要称重也没办法精确到一斤半两的,她也不可能学曹冲称象那种法子,去给每个人称重,所以唯一剩下指标,就是身体各个部分的围数了。
按照每个人不同的身体情况,和心中目标体型,签约减下的围数。
当然,要求越高,价格也会相应的上涨。
再其次,这个铺子一定要挂靠在毛氏药铺之下,老板也只能是毛氏,而非自己。
这样不仅能多添些拔罐减重的可信度,也能杜绝像林氏这般,打着亲戚旗号拉客免费减重,自己则从中暗捞一把的龌龊心思。
最后,无非是一些罐子的处理和大黄膏的制作,这些她原先便有准备,无非是做法更细致一些,步骤更卫生专业一点。
毕竟家里自己与人帮忙,和给外头富家太太服务总不能是一个样子。
再用竹罐子是不行了,一来看起来廉价,二来竹罐有个缺点,就是吸附力比较差,时间久了也容易燥裂漏气,这个时代弄不到玻璃罐,最好的就是陶罐。
陶罐也不难,寻一处烧窑专门用陶土烧至一批即可。
再来是秦深想出来的附加服务。
女子体肥大多是因为体内经脉淤堵,导致新陈代谢低下,用精油刮痧板疏通经络,再配合拔罐效果会比较显著。
只是蒸馏法提炼精油太过麻烦,前期她也没有这个钱投入,只能用粗糙一些的压榨法来提取,好在她有灵泉水,想必这精油的效果一定不会差。
确定好这几样事情后,趁着铺子装修的这几日,她一样样去忙了下来。
待到十五日后,便是铺子开张的日子。
铺子新开这日,她脸上的药膏也到了该取下来的时候。
晨起,她一身水色对襟夏衫,下着深蓝马头裙,穿着湖色的绣花夹鞋,敛裙坐到了妆奁镜台前。
廖氏帮她一圈圈解开了缠在脸上的纱布,露出了黑黢黢的脸来。
她掬了掊灵泉水,洗干净脸上残留的黑色药膏,露出一张细白瓷实的脸蛋来。
杏面桃腮,细润如脂,别说是癞子了,就是一点细小的划痕也瞧不出来了,简直和换了一张皮相一般,神奇万分。
廖氏低呼一声,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她捂着自己的嘴,哽咽道:
“真是老天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秦深自己也很惊讶,
原以为最多是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普通人,谁想这灵泉水效果如此惊人,配着那个治脸的方子,竟让她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了?
确实,廖氏五官不差,只是人到中年,又少了几分气韵和气质,让人忽略了她的长相。
原主其实继承了廖氏的样貌,巴掌小脸,琼鼻朱唇,朗目疏眉,没有癞子疙瘩后,她的颜值狂飙,已是活脱脱的一个娇俏美人了。
虽不至于到沉鱼落雁的大美人程度,但一个俏丽的小家碧玉她还是当得起的。
盯着镜中的自己,秦深从最开始的喜悦,渐渐开始手心出汗。
最后,整个后背攀上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张脸……
这张脸,真的与画中人一模一样!
不需要再去回忆那双灵犀感应的泪目,光看五官皮相,已是有九分相似了!
“娘……”
秦深唤了一声廖氏,克制自己调整状态,似半开玩笑道:
“娘,我若有个姊妹就好了,看着她生得这副花容月貌,我一定紧巴巴盼着治自己的脸,同她一般好看,也不会拖到今时今日了。”
廖氏自然听不出她的试探之语,只抬起手指,揩去眼角边的泪渍,感慨道:
“哪有什么姊妹,打一出生你便如此样貌,娘从未想过,深儿也是这般好看的美人呢,真是老天保佑,娘知足了,当年还以为是孕时吃了不当的东西才致使你这般模样,心里一直很歉疚,如今娘真的很开心!”
廖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欣慰的情绪中,对秦深最深重的愧疚,今日总算偿还了些,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
秦深知道廖氏没有说谎,不管是自己的记忆,而是廖氏告诉她的事实:
至始至终,秦山只生过一个女儿,也就是她,天下不可能再有她同胞同貌的姐妹了。
头隐隐作痛,掌心腻出一层薄汗。
这件事虽然古怪,但她实在没有任何头绪,也想不出办法去求证——不可能傻到去当面问卫槐君吧,她还不想自寻死路呢。
谁知道卫槐君是把心爱之人画下来了,还是把仇人给挂在屋里,日日唾骂?
至少现在她觉得是仇人的概率大一点!
不然为何之前,她还未恢复样貌的时候,他已然是杀意浓重,一见面就想要她死呢?
秦深暗叹一声,晃了晃脑袋,心道: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既然想不明白的事儿,现下也只能由得它去了。
“娘,你给我换一个发髻梳吧,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进城去。”
秦深拿起一把断了齿的木梳,递给了站在她身后的廖氏,想了想补了一句:
“只要不是回心髻就行了。”
廖氏笑了笑,接过木梳,轻柔的给她梳理头发,轻道:
“说什么傻话?你额头上既没有伤疤,脸又小得很,自然是梳双髻最适宜,怎么可能用回心髻?”
秦深哝声恩了下,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不想梳回心髻,只因那个张画中的女子,就是这个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