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女神又来了,一个厚切金枪鱼三明治,一瓶原味酸奶。
热三明治的时候阿茂终于鼓起勇气,想和女神套套近乎。一口气刚提上来,感应门就响了。
嘴边的“小姐,你下次要不要试试店里其他口味的三明治,我可以和你推荐推荐”,不得已变成了“欢迎光临”。
他和女神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小姐施施然走进来,然后脚步陡然停住了。
两个美人就在他咫尺距离间,简直此生无憾了好嘛!!!
“靳总。”然后他听见叶美人清越的声音。
阿茂有些纠结,不知道现在是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才知道面前是大名鼎鼎的革新医疗总裁好,还是淡定地表示自己已经了然于胸好。
在他还没有纠结出结果,靳美人就说话了。
只听见她溪流一般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在外面就不要那么拘谨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叶念斯有些发怔,静默的样子仿佛在怅惘,又像在挣扎,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嗓音竟然带着颤抖和嘶哑:“桑浯……”
话音未落,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扎到似的,她已经低着头,旋动脚跟,急急走向鲜食区,取下一个三明治。
“叮——”的一声,靳桑浯的三明治热好了。
她接过三明治,侧身,给叶念斯让出结账的位置。
“请问还是不加热吗?”阿茂问。
叶念斯这次不如往常回答得利落,犹犹豫豫地没有说话。
这时候,靳桑浯在她身边温声说:“要不一起在这吃吧?反正时间还早。”
叶念斯不做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最后还是靳桑浯对阿茂说:“加热一下,麻烦了。”
在加热的时候,靳桑浯转身又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付过钱,递给叶念斯:“只吃三明治有点干。”
叶念斯盯着酸奶,抿唇接过,怕一不小心指尖就触碰到对方白皙的肌肤,很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
阿茂偷偷观察两位美人,总觉得她们有点奇怪,气氛明显有些紧张,但是偏生两人之间又像不能被外人插|进一丝一毫,紧密胶连在一起。
两人在窗边坐下,靳桑浯轻声叮咛:“酸奶有些凉,喝慢一些。”
叶念斯微微弓着背,埋头啃三明治,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眸子却偷偷地滑向左边,拿眼睛迅速瞄了一眼靳桑浯,嗓子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靳桑浯拆开三明治包装,胳膊却一直置于桌上,没有抬手将它送至嘴边的意思,薄唇微动,寒暄地问:“你来公司一个月了,还习惯吗?”
叶念斯的动作停下来,但是没有抬头,回答她:“嗯。”
“最近几年,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叶念斯低声说。
“分的员工宿舍你没有要,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挺好的。”
靳桑浯又问:“每天上班怎么来的,方便吗?”
“公交地铁都有,很方便。”叶念斯干巴巴地回答道。
靳桑浯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回来有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聚聚。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想要拒绝的话就在唇边,但又听见靳桑浯叹息似的感叹:“想想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啊……”
叶念斯彻底怔住。
她和靳桑浯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校友关系。
*
九年。
时间千回百转,记忆浅唱低吟,恍惚间,仿佛正是盛夏时光,烈日骄阳。
“同学……同学……?同学,衣服拖地上了。”嗓音清和并温润。
叶念斯一看,军训服外套一半还搭在腿上,一半落到了地上,急忙收起来,抬头时人还没有看清就连连道谢。
那人不在意地一笑,说:“不用客气。”
她这才看清那人样貌。
温雅完美的五官,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眼中的浅浅笑意如静静流淌的一汪泉水;额上发丝被濡湿而有些乱,高挺鼻梁上也晕着薄薄的汗,因为刚摘下帽子,头发看起来也不是很整齐,但是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那是她第一次见靳桑浯。
大一军训,叶念斯因为身体不好,被准许不参加训练,但还是要穿着军训服做在操场旁边看着。
军训还要求每人每天要写一篇通讯稿,以营为单位交到团委宣传部去。于是叶念斯每天坐在主席台下的阴凉处,奋笔疾书,同时发扬舍友爱,一个人写好几篇,也担任着把全营稿子交到团委的任务。有的时候会有被晒得头晕眼花的同学,也过来坐一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人。
军训第三天,她如往常一样,在阴凉处埋头写着稿子,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
叶念斯觉得这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心中好感度急升。见她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抱了一叠稿纸,于是说:“诶,同学,你也是要去交稿子吗?不如一起吧?”
靳桑浯一点头,弯了弯嘴角:“好呀。”
一路上,叶念斯感受到这人说话语调舒缓,如正声雅音,温温柔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也把对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对方是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学院的,三白市本地人;因为个子高,站在第一排,被教官随手指定了每天交稿子。
那时叶念斯一米六八,靳桑浯比她高了一点点。
她扭头悄悄打量人家。
因为顶着太阳晒,涂多少层防晒霜都没有用,她的五个舍友第一天就被晒成了黑炭。但是这个靳桑浯,现在皮肤泛着蜜色,不知道比那些舍友白了多少,一看就娇弱的样子。估计教官也是见她这样,所以让她交稿子,顺便偷偷懒。
靳桑浯归队时,叶念斯还与她交换了手机号,并且邀请道:“要不以后我们都一起交稿子吧,我一直坐在那,你过来叫我?”
靳桑浯弯着唇角,“好。”
于是这样,军训的两星期,每日两人都一齐去交稿,来回路上20多分钟。
叶念斯渐渐觉得,除了舍友,这个学校最熟悉的就是靳桑浯了。
倒数第二天,叶念斯去靳桑浯的所在营的休息场地等她。靳桑浯的稿子放在马扎上,怕被风吹走,上面压着自己的水杯。
靳桑浯将水杯放到地上,拿起稿子,转头对她浅浅地笑。
眼底印着太阳的点点光辉,叶念斯心念一动,身子一颤,把杯子碰倒了。
玻璃杯不禁摔,碎了一地。
叶念斯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靳桑浯却一把执住了她的手腕,温声叮嘱:“别乱动,小心脚下。”
掌心炙热,带着薄汗的滑腻。
但并没有觉得脏兮兮的,反而心跳砰砰,打鼓似的跳得飞快,让她有一种自己要心脏病发了的错觉。
不过手指很快松开,手的主人不急不缓地说:“你小心一点,站过去稍等片刻,我把这里扫一下。”
“哦,好。”叶念斯乖乖挪步,帮忙把稿子拿着。
靳桑浯打扫好,和她一起去了团委。
路上,叶念斯歉声道:“对不起,杯子多少钱啊,我赔给你。”
“不用了,杯子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她不喜欢,就给我用了,没要钱。”
叶念斯心想,这样的话,靳桑浯应该也不知道价钱,就打定主意要给她买一个新的,所以“唔”了一声,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
军训期间,午休时间短,没有时间出校,叶念斯一心想快点还靳桑浯一个杯子,就在学校超市瞅了一个最漂亮的买下来。
比她原来那个杯子还漂亮呢。她当时还挺自豪。
下午就给了靳桑浯。
靳桑浯也没有拒绝,温笑盈盈地接受了。
最后一天是汇演,叶念斯留在了宿舍,心中怅然若失。
估计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靳桑浯了吧,这两周过去,她已经是自己除了舍友以外最熟悉的人了。
军训结束,和舍友们才有时间去校外的大超市采购一番,路过水杯的时候,多留意看了一下,没几眼就看到了靳桑浯原来那个杯子。
……133元?!
怀疑自己看错了,扯来一旁的白欣然:“你快看看,这个杯子多少钱?”
白欣然一看,“133啊。咦,这个杯子还是用水晶做的不成?而且,谁会用这么贵的杯子喝水啊?”
十年前的一百多元,比现在要值钱好多。
叶念斯当下凌乱了,想想自己买的那个杯子,虽然在学校超市的货架上算是贵的,但是也不过十块钱而已。
原来靳桑浯是个富二代。
三白市姓靳的不少,她年级就有几个同学姓靳。三白市也是个商业发达的大都市,虽然她平时挺关心经济,但毕竟是外地人,也不能确定靳桑浯出自哪一脉。
回到宿舍就给靳桑浯发了个短信:“我今天在超市见到你之前那个杯子了,原来那么贵啊,真是对不起,我赔钱给你吧~”
发出短信的时候还有点肉疼,一百元对当时的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靳桑浯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你可能看错了吧。把妈妈杯子打碎,我还专门给家里报备了一下。我妈说杯子挺便宜的。你不用过意不去。送我的杯子很漂亮,谢谢你^_^。”
虽然靳桑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就算杯子真的一百多元,她要赔钱,对方也不会收,而且这些钱,看人家那态度也是不在意;再加上自己已经表达了充分的诚意,对方应该也了解,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她又看了一眼短信结尾的那个颜表情,想起对方轻勾嘴角、眼含浅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这个符号怎么那么可爱,决定自己以后发短信,也要加这样的颜表情。又觉得靳桑浯这人,不知道是强迫症,还只是严谨,在颜表情后面还要加一个句号。
现在发短信应该不会再加颜表情了吧?
记忆中靳桑浯是那般青春,而眼前这人已经褪去了所有稚气,线条更加分明,却依旧柔和,在时光沉淀中,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从容不迫,优雅自得,目光平静且温柔,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在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好似……沉湎于过去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可笑又可悲。
见叶念斯仍在迟疑,靳桑浯补充道:“把小白和澄非一起叫上。”
叶念斯凝视着她,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她面上搜寻过去,想知道她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仍旧那么毫无破绽。
最后还是颓然地微微缩起身子。
对方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墨玉般的瞳眸盛着窗外投进的清晨华光,温和又安静。
“……好。”
她溃败地这样回答道。
*
清晨一起用过早餐,晚上下班后又接到了对方电话。
来电没有备注,但是叶念斯之前有看过公司的通讯录,记得很清水。
“靳总。”
那头先愣了一瞬,才说:“不是说了,公司外面称呼得随意一点吗?”
是一贯温和的语气,听不出一点不满或失落。
叶念斯顺着她:“桑浯。”
吐出这两个字时,喉咙一哽,呼出的气息都像实体化了似的,坚硬地摩擦着声带。
不禁用力咽了咽喉咙,方问:“有什么事吗?”
靳桑浯这才说了正事:“关于那个海外并购的信息报告,我又研究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明天要上会讨论了,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叶念斯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好,我马上过去。”
靳桑浯又说:“是来我家,我在家里。”
叶念斯咬了咬内唇。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室外的夜色,屋顶的灯光宣泄一地,面对着的电脑屏幕显示着红红绿绿的美股走势。
在她沉默的时候,电话那端静待的清浅呼吸显得尤为清晰。
好半天,她才开口:“如果是张总,而且他是个女人,现在你会让他到你家去吗?”
“不会。”靳桑浯腔调轻缓,却没有一丝迟疑。
叶念斯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隐隐地要破土而出。
又听到对方补充道:“我看过你的员工信息,上面填的地址离我家近些,而鑫亮他家离公司比较近。”
心中冒出的那一点点尖头,被人生生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