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前尽管顶了个“皇”字,但同皇后之位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皇后是帝王伉俪情深的正妻,而谢嫣这个皇贵妃本质上仍然是妾。
皇贵妃不能穿独属皇后的正红色宫裙,灵未就取来太后特意差嬷嬷送来的紫色华服,一丝不苟替谢嫣换上。
纤细的身子里里外外套了数层衣衫,勒得谢嫣屡屡喘不过气。
铜镜里的姑娘身着不合年岁的端严华衣,面上描着老成的妆容,看着庄重冷艳有余娇俏柔弱却不足。
灵未眼里见着也不是滋味,嘀嘀咕咕编排道:“我们小姐明明才刚满十八岁的生辰,今日这一番收拾生生将十八拖成了二十八,少顷去太后宫里请安绝对要被辛楣殿的那位亡国奴给比下去!”
谢嫣挽上尚工局昨日送来由蜀锦裁成的披帛,掺着金线银线勾画出的芍药蓊蓊郁郁怒放在锦缎上,谢嫣皱眉露出一丝不耐:“别将她拿来同本宫比,本宫的身份岂是这种卑贱的亡国奴所能相提并论的?”
灵未唤几个宫女牵起她裙摆,忙低头伏身告罪:“奴婢失言,还请小姐恕罪。”
谢嫣挑起包金珠帘不紧不慢踱步出去,侧过脸看着她道:“在人前便不要再唤我小姐了,既入了宫便遵循宫里的规矩,免得叫些有人捉住错处前来烦我。处罚一个两个尚不算什么,送死的太多,本宫的梧桐殿又不是关押罪人的大牢,可没闲心慢慢应付他们。”
她这话讽刺得形象,灵未闻言忍不住掩口笑起来,见谢嫣走得远了才忙抬步跟上去。
司舆司安排的步辇停在宫殿前的玉阶下,八人抬的规格是皇贵妃应有的用度。
因谢嫣是在殷祇准备上朝的时辰起来的,外头青天还未大亮,天际只微微露出些鱼肚白,寻思太后还未下榻梳洗,谢嫣打算在路上磨蹭些功夫。
为了使任务进度速率提高并且早日将殷祇对原主的好感度刷成正值,谢嫣不假思索就命她下首的梧桐殿总管焦公公改去辛楣殿。
焦公公比谢嫣大不了几岁,是太后宫总管亲手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太后信焦公公的人品和他办事手腕才特意遣他来照顾谢嫣。
焦公公有一刹那的茫然,讷讷道:“娘娘要去何处?”
谢嫣靠在扶臂上撑腮俯视他:“去辛楣殿。”
这几个字从她口中滚落出来如溅出的火星子烧得灵未和焦公公一同白了脸,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大气也不敢喘一个谨慎与她商量:“娘娘为何忽然想去辛楣殿?辛楣殿的人晦气,娘娘见了她们反而心烦,不如不去。”
“自然是去瞧瞧这三国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等模样,竟勾得陛下心仪已久。虽说在太后那处本宫也能见到她,可本宫手痒,若是在陛下跟前一个不爽扇了她一掌惹陛下难堪就不好了。”
找茬的话叫她说得理直气壮,灵未跟在自家小姐身边多年,对于她只打雷不下雨纯属纸老虎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大周那位送来的安城郡主听说不是个爱生事的人,即便在大周皇宫里也未招惹过祸端,灵未料想她欺负不到主子头上,催促焦公公快快令步辇朝辛楣殿的方向行去。
梧桐殿是距离殷祇的朝泰殿最近的宫殿,太后将她的居所从太后殿迁出置办在此,其意图昭然若揭。
而辛楣殿靠近冷宫,宫殿四周杂草丛生,宫内阴暗潮湿同冷宫里的待遇所差无几。
谢嫣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至,可谓是凄惨荒凉到了极致。
也不知原世界的殷祇是靠何等毅力撑过两年的寂寞,背着太后夜夜潜入辛楣殿与原女主私会的。
一身厚重宫裙箍得谢嫣都抬不起腿走下步辇,灵未见机搀扶她一把,谢嫣才从步辇的禁锢里逃脱。
辛楣殿的花木生长得旺盛幽深,一片浓绿眺望而去远远不见尽头。
谢嫣放轻脚步穿过碧色织就的高墙深入殿中,辛楣殿正上方的牌匾年久失修,上头的字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破旧的牌匾半歪在门楣下,看起来格外惨淡。
破败宫殿前置放着碧纱橱,两边的纱被金钩子钩起,碧纱橱里面摆了张小榻,一个素衣姑娘闭眼半躺在铺了旧衣的榻上,肌肤是晃眼的白皙。
姓名:纪语凝
性别:女
年龄:20
属性:原世界女主
……
谢嫣关闭了人物介绍框,便听闻从里殿出来个衣着不似大宣人的宫女:“太子妃娘娘快些将衣衫换了,待会需拜见大宣的陛下。”
素衣姑娘连动都不曾挪动一丝,冷笑道:“宣国陛下可不是本宫的陛下,本宫一生只认得我们大周的历代君主。”
宫女捧着怀里半旧不新的衣裙脸色不虞道:“太子妃这般说是怨恨太子将您拱手送来大宣?若太子妃不愿意,自可辞了太子,何必委身于他人?”
纪语凝双目蓦然蒙上一层阴霾,当日大周递上降书,她尚在东宫替他们日后的孩儿裁剪新衣。是尘郎跌跌撞撞闯入内殿,不惜大丈夫的颜面在她面前跪下。
他以额触地,神情恍惚:“孤有一事肯求太子妃,不知太子妃可愿意答应孤?”
她以为他会说他如今已一无所有,他担心她会因此弃他而去。
纪语凝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温柔扶起他,眼底波光潋滟:“君有难妾自当追随,君何出此言?”
尘郎眼角赤红:“是孤无能,是孤对不住太子妃,大宣皇帝欲纳皇妹为妃,可她已逃出宫去,宫中一时无人顶替……孤恳请太子妃为孤以身涉险混入大宣……”
纪语凝收回那日令她感到痛苦的记忆,她不敌尘郎的拜求终忍痛松口为他人妻。
于是一碗红花顷刻间便要了她未足三月的孩儿性命。
她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她亲手给他裁做的小衣裳也未来得及穿上,就被仇人剥夺了生命。
模糊成一团红泥的孩儿卧在她掌心,令她痛恨地恨不能将大宣的那个暴君生吞活剥以此慰藉她孩儿的在天之灵!
她死死闭上双眸,再抬起来满眼已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与不相称的冷静:“本宫会学会隐忍,会助尘郎重新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大宣皇宫隔墙有耳,以后不要再叫我太子妃。”
宫女这才绽出笑容:“太子殿下如若知晓贵妃娘娘这般明理,定是欣慰不已。”
纪语凝方接过她手中宫裙换上,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站了个人。
谢嫣不慌不忙从树荫下走出,一笑现出嘴角隐隐的梨涡,对纪语凝傲慢道:“姑娘好颜色。”
纪语凝如今最恨人夸她貌美,不是因为这张脸她如何会背井离乡沦为暴君手里的玩·物。
她垂眼隐藏眸光中的憎恨,语气无波无浪:“贵人谬赞。”
谢嫣勘察完毕也不做多留惹二人相处尴尬,除此之外她未留下只言片语,打量纪语凝几眼后拂袖便上了步辇赶去太后的长生殿。
太后将醒,谢嫣请过安服侍太后梳洗,太后坐在琉璃八宝矮榻上看她专心致志低头忙活,眼中不自觉就带了点暧昧。
谢嫣替她簪上凤头钗,清声问:“姑姑,这样簪可好看?”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戳着她额心叮嘱:“你这糊涂孩子,今个该改口唤哀家母后……”
不等她答话,太后又拔下她方才簪上的凤头钗,“这个你收着。”
太后的凤钗是皇后称制的九尾凤,于理她不是皇后,于情又不是殷祇深爱的纪语凝,实在不应接下。
太后拆下她头上一副红珊瑚头面,不由分说将凤钗簪进她发髻:“皇后之位早晚都是你的,推脱做什么。”
按照原世界的轨迹,殷祇是在两年后封了纪语凝为后,反正这玩意要迟早上交原女主。谢嫣姑且私心替她收着,等任务完成差不多再还给她也不迟。
谢嫣由衷道:“多谢……母后。”
太后对她挤眉弄眼:“听闻昨夜陛下只去了你的寝殿?”
她话音方落,阳光明媚的隔扇前却猛地蹿出一个高大影子。
约摸来的是请安的纪语凝,谢嫣落下一子才漫不经心回首看去。
今早在她梧桐殿拂袖而去的殷祇大步流星迈过来,神情寡淡而锐利:“你方才去了辛楣殿?”
果然,无论何事只要涉及纪语凝,殷祇就会方寸大乱。
殷祇在龙座上一坐便是十年,这么多年宫里使出百般手段意欲借机爬上殷祇龙床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宫女有之,先帝妃嫔有之,别国美人亦有之。
这些渴望一夜飞上枝头的女子莫不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拼命去引他注目,然而殷祇见惯了这些庸脂俗粉,又极其憎恶旁人在背后算计他,因争宠死在他手上的美人没有一百少说也有几十。
久而久之,再没有美人试图费尽心机成为大宣宠妃,他的后宫因此形同虚设多年。
众多妖艳贱货里蹦出来
一个对他横眉冷对欲擒故纵的纪语凝,暴君的兴趣便被这么勾了出来。
谢嫣挑衅地冲他扔了一颗玉棋子,斜弯起朱唇:“陛下这是为美人找臣妾算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