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盐排骨喜欢吃吗?”
“饮料想喝什么?”
“我随意。”许霜降坐在林虞对面,微笑着回应,听着他点菜,侍立在一旁的服务生哗哗地记着。
大厅里零零落落没几桌客人,他们坐在靠玻璃墙一侧,角落里的立式空调不时送过来几缕暖风,将许霜降僵冷的四肢很快烘热起来。
她终是拂不过林虞的盛情,和他来吃夜宵。林虞点了一个小火锅,又配了几个主荤热炒,要了好几份点心,摆了一桌子。
说是夜宵,根本和晚饭一个规格。
“宝姐姐,吃排骨,尝尝这家店的招牌菜。”林虞陪许霜降一起喝热玉米汁,殷勤劝菜,“我记得我们读书那时候,你最喜欢吃学校食堂的大排。”
许霜降噗地笑出来,那微微的对坐尴尬一下消解了,替自己辩解道:“学校食堂当年只有大排好不好。”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林虞本是随口感慨着,望着对面的老同学,突地真就生发出了感慨之意。
年少时的他,肯定想不到以后他会请许霜降吃饭。
当年在学校,许霜降天天和他在一张桌上吃饭。时间长了,位置固定下来,每人都习惯性坐自己的老位置,他边吃边和旁边的男生说两句,总能瞧见斜对面宝姐姐不疾不徐地吃饭,嗯嗯啊啊地应和着她身边宋晓燕的言语,啃骨头的进度一点儿也不会受到影响。
林虞曾和同桌戏言,看宝姐姐吃饭,能骤然感觉食堂的饭菜还是香喷喷的,十分养人。他们经常嫌弃难吃,可能不是食堂的大锅饭了无新意,而是他们的味觉出了问题,宝姐姐不就顿顿欢吗。
许霜降当年真是蛮能吃的,林虞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天中午食堂主推了一道五花扎肉,用稻草绳捆住,在大锅里油焖得又软又糯,红亮红亮。男生们都喜欢吃,桌上的男生人人碗中买了一块,许霜降碗中也有一块,食堂打菜的大爷对女孩儿更好一点,给她捞的那块扎肉瘦肉多一些,但再怎么着,没有肥膘不叫五花肉吧。
那天许霜降的菜和林虞的菜一模一样。扎肉、红烧土豆块,再加一份海带丝。
林虞和同学说着话,眼见许霜降一点一滴地消灭着她的饭盒。她真是不见羞,最后把五花肉的皮都周到地吃了,林虞特地打量了她的饭盒里面,精光光地,他心里叹为观止。
如果当年班级里每逢三月五日发起的乐于助人活动,不是去操场捡树叶,不是帮老师擦讲台,不是去大马路搀老人,而是规定男生必须帮一个女生中午抢跑去食堂排队代买饭,他绝对不会想买宝姐姐那份,那掂着都沉啊,要是还得掏钱请一顿,那就更不好了,他一定会选吃青菜炒肉丝还嫌多的林妹妹。
“好吃吗?”林虞夹了一块椒盐排条。
上次同学聚会,男生女生自然而然分桌吃,他没有和许霜降一起吃饭,倒是不知道她现在口味饭量如何,但想着以前宝姐姐胃口好,前些年她出去留学,国外不是动辄就牛排鸡肉吗,有那么多高蛋白竟然还消瘦了,所以这顿饭,林虞特意多点了一些荤菜,不仅有椒盐排条,还有香酥鸡柳、炖牛腩,外加十锦海鲜锅,大大超出了两人份的量。
“不错。”许霜降吃完一根排条,拿起湿巾,拭了拭嘴角。现在她肚子里填了食物,饥饿感才没有了,饿着关在教室里讲课引发的微微闷滞晕眩感也没有了。
大厅里暖融融的,面前桌上热气腾腾的海鲜锅燃着炭,许霜降喝了一口玉米汁清清口,脸上感觉很烫。她的外套脱后,身上的毛衣虽然轻巧,可还是毛衣,而且还是高领,竟渐渐有些热了,哪及对面的林虞令人羡慕,薄羽绒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就只穿一件衬衫,和店内的温度正相宜。
林虞注意到许霜降瞟了两次他背后的空调,再瞧瞧她有些润红的脸,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服务生过来。“风口不要朝我们吹?”他征询着许霜降,等她点头,复又交代服务生。
没有那股暖风吹来,许霜降轻舒口气。
“慢慢吃,现在看着黑,实际上时间还早。”林虞笑道。
许霜降顺势往窗外望去,对面她公司的那幢楼所有的楼层都熄灯了,留下黑乎乎的一团建筑物的轮廓,在店外,廊灯照亮的地方,一片空荡,看着犹如深夜。
“今天下午练得怎么样?”林虞扯了个话题。他和许霜降同学聚会过后,联系得不多,这两天因为介绍学生上课的事,打了几通电话,闻知许霜降今天下午还要练车,遂关切问道。
许霜降一听别人提学车练车就心虚,现在连她家渔具店隔壁的老板娘看见许霜降过去找妈妈,都会问一句:“妹妹的驾照考出来了吗?”
她妈妈总是替她帮腔,把她在家里的吐槽说给隔壁的老板娘听,那老板娘就一惊一乍地乱呼:“哦,是吗,哎呀,怎么就这么不巧呢。”弄得她十分尴尬。
现在她被林虞问及,自己心头也不得劲儿,好像她没完没了一直纠缠在学车这件事上,搅得每个熟人都替她挂念着,简直人人都习惯性地操心着进度。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尴尬的次数多了,也约摸惯了。许霜降稍稍别扭一下,坦承道:“还可以。”
林虞想笑,事实上他已经笑了,怕老同学多心以为他没有同情心,于是赶紧给许霜降的杯子里添上玉米汁,给他自己也添满,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再考?”
“三个星期后。”
林虞前次电话里已经听闻许霜降第一次大路考失利,当时没工夫详细打听,这回正了正表情,探问道:“上次考官说了什么理由,不让你过?”
“我观察路面不仔细。”
林虞想着当初他考试的技巧,提点道:“是侧视镜的问题吗?你稍微让脖子有个转动的小幅度,有时候你看了,但是只是眼睛一斜,考官不知道你看了,这样就关得很冤。”
“我转动脖子了。”许霜降提起又想叹气,“在丁字路口,考官让我左转,那时候路上后面没车,前面是一座很高的桥,也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就打方向盘,拐到一半,考官踩了刹车,说我没看前方。有一辆车冒出来下桥,考官觉得我应该让它先直行,可是他下命令的时候,桥上真的是空的,而且看双方距离,我完全可以先过的。”
林虞抿一口玉米汁,瞧着许霜降微微蹙眉的苦恼样,他表情古怪,一时开不了口安慰。
这,不关不行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