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八岁生日是在飞机上度过的,回到家的那天早上,打开邮箱,鞋子和寄来的明信片是一起出现的……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林昇送的,她曾为那份成年礼物开心得一塌糊涂,不止因为鞋子很漂亮,也许还因为那个送东西的人。她收藏得严实,她不敢轻易拿出来,却不知满含心意的礼物竟是季临川给她的。
季临川,到底还瞒着她多少事?
欧阳妤攸此时仔细一想,才察觉到其中的荒谬,若是邮寄,怎么会连包装箱和签收单都没有?
这些年,因为从没想过除了林昇,还有第二个可能性,她自动忽略了不合常理的细节。
“我不知道是你。”欧阳妤攸闷下头,想道,爸爸没告诉我,你来过……
“你知道又怎样?鞋子还不是早被你扔了。”季临川起伏着胸膛,大脑被烈酒的后劲冲得厉害,他心间像悬着一个天平,理智和情绪来回摇摆,他两指揉着眉心,隐约听见她说:“我没扔……”
季临川落下手,低眼去看她,欧阳妤攸坐起身,晃着他的手臂,柔声道:“我真没扔,一直收着呢,等哪天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收着呢?”他质疑,从美国搬回老宅,再搬到这里,他连那鞋的影子都没见过,她现在说收着呢,他怎能不奇怪?
她原不知道是他,她以为是谁送的?才要收这么严实?
答案是那么显而易见。
又是林昇。
他周身蔓延出寒冬般的冷峻,欧阳妤攸缓缓低下脸,手扶着他的领口,在他唇边主动亲吻,像小孩吸允糖果般,没有花哨熟练的技巧,只是单纯的欲望使然。
可她难得的主动,却没有得到回应。
季临川神色凉薄,任她柔润的亲吻,攀附在他唇上。她现在的乖巧,讨好,顺从,就和下午她在电话里撒谎,一样强烈地触动他敏锐的神经。
他宁可她像从前一样,明目张胆向他示威,直接跟他坦露她的爱与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戴着温柔的面具,言不由衷地敷衍他。
“够了!”季临川将她推离开,怒意肆起。
她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是拨开他的手掌,扑进他怀里,“临川,你现在恼了也是活该,谁让你总瞒着我……”
这些年,瞒着她的事多了去了。
可季临川已经不打算告诉她,他曾不止一次去美国。
第一次是在她十八岁那年,他提前三个月定制的高跟鞋,镶嵌的细钻是他一颗颗挑的,他还担心鞋码不对,他怕她那双脚又长大了,可惜他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在她家门口撞上了欧阳腾远,然后被季凡森派人给遣了回来。
第二次是隔年,老季让他跟着公司团队去南美矿场实地考察,他私自提前结束行程,绕道飞去了美国,为了避免撞见欧阳那老家伙,他换了策略,守在她学校门口堵她,那是个秋天,红枫树的叶子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他等到天黑,踩着脚下厚厚的枫叶,走在那所艺术学校宽阔的大道上,年轻张扬的白皮肤女孩来搭讪,他逢人就掏出手机,问她们,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女孩子?
后来他在学校艺术馆找到了她,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棉布裙子,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正落落大方地在给人介绍墙壁上的油画。
他从始至终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那时他还在父亲的束缚之下,他的时间不多,距离航班起飞只剩两个小时,他要立刻返程回国,这样才能按原计划,跟公司团队同时回到梵森。
第三次去见她,她知道的。
是在季凡森去世的那个冬天,他去赌城挥霍发泄,他随心所欲赌到天昏地暗,他飞去洛杉矶,邋遢颓靡地出现在她面前,却把她吓得一路跑还报了警。
短暂的相逢后,她就被欧阳腾远从警局带走,那天他才知道,哪怕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季总,他拥有梵森最高的决策权,那老家伙一样看不上他。
而季临川永远都不会告诉她,欧阳腾远,这个所谓的她的父亲,内心的残忍狠毒,比他更甚!
她永远不知道他为什么恨老家伙入骨,她也不知道自己曾失去过什么。
……
静谧凌晨,夜色里点缀着几颗星,凉风越过树梢。
欧阳妤攸主动撩拨亲吻,却换来季临川的冷淡,一时有些气馁。
见他半天没动静,想着他一定是醉迷糊了。
他今晚太不正常,先是吓唬人,一会又哄她,现在又冷脸,像个间歇性发作的病人,对,他才真正有病。
她想摸透他的心,简直比下海底捞针还要难,见他眉头紧锁,闭着眼像是要睡,欧阳妤攸担心他宿醉会头疼,于是转身拿起水杯和药片,柔声说,“你先醒醒,把解酒药吃了。”
他仍是毫无反应。
她又商量的口吻劝道:“等珠宝开业那天,我陪你参加典礼好不好?那双鞋我一次没穿过呢,到时我穿给你看,行吗?”
依然不应声。
欧阳妤攸坐在沙发边上,温润眼眸静止了片刻,忽然咬着唇俯身,凑到他耳边。
声音顺着螺旋耳蜗传进去:“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给你生个孩子……
好不好?
季临川顿时睁开眼,手臂依然搭在额上,目光似信似疑,更多地还是审视她。
欧阳妤攸见他果不其然有了回应,浅笑着,把药放在他唇缝上,问:“吃不吃?”
季临川深沉的视线依然定在她脸上,半响,伸出舌尖将那粒小白点卷进口腔,没用水直接咽了下去。
紧接着他“嚯”一声起身,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冷色道:“这可是你说的,做到一半再求饶,老子照样弄死你。”
哄他也好,骗他也罢。
哪怕她又是敷衍说谎,他也愿意再信一次,今晚他满腔的火势,他无处安放的恼怒总要有个归处才行!
季临川将她抱上楼,粗鲁踹开卧室的门,欺身压去。
窗外寂寥无声,二楼始终没有亮过灯,黑暗里尽是撕扯,粗喘,身体碰撞的暧昧声,还有女人的浅声低哼。
欧阳妤攸记不清那晚做了几次,确切地说,那个周末她大半的时间都没能下得了床,更是从未碰过笔,没画过一根线,跟他结婚以来,情事上她总是被动的,连迎合都很少,他虽性情粗暴,但大多数时候会顾惜她的承受能力,可这次明显是因为她那句话,放开了节制,让她知道他想要孩子的决心。
她原是想补一句,再给她些时间,但季临川并没有给她机会。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再反悔就是死罪。
周一早上,季临川心情明显有了好转,隔着被子抱住她问,“睡够了没?起来喝早茶,然后一起去公司。”
欧阳妤攸闭着眼,纤细的手指摸索着去拉被子,想盖住脑袋,挡一挡那该死的声音和光线,可她那点力气根本就拉不动,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说:“我想请假……”
“什么理由?”
“工伤。”
……因为老板负的伤。
季临川丝毫没打算采纳她的意见,连人带被子卷起来,往肩上一扛,伴随着她的尖叫,关上洗手间的门,一场腥风血雨的惨叫,她恨不得挠死他。
季临川握住她的手,指着喉结处的暗红齿印,眯眼道:“不怕人议论季太太纵欲无度,你就再来两道,老子反正是被你挠惯了,也不嫌丢人。”
季临川自然是不怕的,从前可没少被她抓破脖子和脸。他这个季总隔三差五地挂彩破相,在她没去梵森露面之前,公司里那些传言季太太是个那方面功夫了得的狐媚子,可不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现在欧阳妤攸整天出入公司,可不想被人拿这种事议论。
她还是要脸皮的。
洗脸整理一番,去顶有名的早茶餐厅吃了饭,季临川开车跟她一起到了梵森,他鲜少透露工作上的事,想来是腾远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也该回公司坐镇。
她坐在车上看了手机才知道,陈嘉棠给她打过电话,因为没打通,给她留了条信息。让她下班后到公寓一趟,特意叮嘱她避开季临川。
欧阳妤攸转过头,望了驾驶座的季临川一眼。
“怎么总偷看老子?”他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嗯……检查季总的仪容外表是否端正合体。”
“检查的结果呢?”
“粉扑得不够,下次得多盖一点。”
临出门时,她吊着他的脖子,用遮瑕粉在齿印上厚涂了几层,好在他肤色也白,不显突兀,否则任她怎么求他也是不肯抹那玩意。
到了梵森地下车库,她感觉腿还是酸的,生怕走路姿势太怪,引人侧目,可季临川偏还故意的,一步一低头,脸上还挂着恬不知耻的笑。
“来,老子牵你。”
他这一牵,就再也没松开她,从地下停车场到顶层,他没让她回十九楼,竟把她直接拐到他办公室去。
颜潼在外面跟策划公司商量开业典礼事宜,回到梵森,就听到职员们在办公室七嘴八舌议论着。
“看到没,季总回公司了,从早上牵着季太太,走哪儿牵哪儿,到处撒狗粮……”
“可不是嘛,我刚才去助理室送东西,见季总办公室门没关,朝里面一看,季太太坐在办公椅上画图,咱们的季总就那么站在一旁看文件,这家庭地位,啧啧……”
“我看啊,等季太太把这鸽血红宝石设计出来,开业典礼上卖出个天价来,那这正宫娘娘可就厉害了。”
颜潼摔下策划书,径直乘电梯往顶层办公室去,好像不亲眼看一看,她怎么也不信,他们……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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