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变迁，那些模糊记忆中莫名其妙的兴奋点也逐渐被虚无埋葬，令叶洛与叶凌欢呼雀跃的春节早已不再有当年的味道。
嗯，年龄大点之后对新年不再兴奋，怎么想都是时辰的锅。
毕竟，时过境迁，它改变了曾经熟识的事物，也带走了那些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纵然记忆模糊，不再清晰地记忆着往日的面孔，可他能够确信，他有过那种吃大白兔奶糖不用自己付钱的时光，也有被拖鞋拍屁股的“惨痛”历史。
而当时陪着他任性的人，不见了好几个。
客厅内，柳程一直在找话题和苏墨聊天，上到天文地理，下到茅坑蚯蚓，中间穿插着八卦新闻。
随着两人的成长，各自的理念也有所不同，共同的兴趣点早已分歧。
纵然如此，柳程不想停下话题，让气氛冷却。
毕竟，人数不多的客厅之中，冰冷空气中的气氛本就不热烈。
在叶洛与柳程交流的过程中，叶凌偶尔插上一句，然后要么逗弄小白和小黑，要么就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着，然后目光沉静地看着。
“小凌这么专注，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柳程轻笑道。
听到这话的叶凌连忙抬头，冲着柳程翻个白眼，反驳道：“表哥你当我是你啊，我才不会早恋，那种尝尝鲜就戛然而止的不靠谱东西，我才不稀罕。”
“我记得表哥你当初早恋还痴得很呢，现在还不是个单身狗？”叶凌丢下一记重锤。
“小洛呢？”柳程尴尬一笑，果断决定换个对象交流。
“我还是个孩子，”叶洛眨了眨眼，认真道，“表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自觉找找另一半了，免得到时候被舅舅他们催。”
柳程脸色越发尴尬。
“已经在催了啊。”叶洛嘿嘿一笑，顿时乐呵起来，“有没有给你安排相亲？”
啪！
柳程一巴掌拍在叶洛的脑门上。
“你小子瞎操心什么，管好你自己。”
“诶，身为表弟的我也是关心你啊。”叶洛不满地把柳程的手拍走，眼珠子一转，然后笑道，“实在不行的话，表哥你也可以找尿尿比你远的小姐姐嘛。”
“啥？”
“嗯？”
叶凌与柳程都是一脸懵地看向苏墨，两个眨眼的时间，柳程率先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拍在叶洛的头上。
“你个小崽子，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呢？！”
柳程哭笑不得地看着叶洛，尿尿比他远的小姐姐，那还是小姐姐吗？怕不是压上来吓他一跳。
叶凌目光有些狐疑，瞄了几眼自己的哥哥，然后不放心地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哥哥一脸猥琐地提及女装大佬，怎么办？有救没。
“没救啦，等死吧！”
“胡说，老中医在此，谁敢造次，撸主听我的，打断他第五肢，根治！”
……
瞄了一眼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复，叶凌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回复那么快，是住在论坛上的？
接近晌午的时候，舅舅和舅母回来了，柳歆跟在后面，搀扶着年迈且目光浑浊的外婆。
“谁啊，你们谁啊？这是我家，你们都出去！”
走进客厅后，年迈的外婆目光落在叶洛与叶凌的身上，立刻就发出低沉苍老的声音，急促又慌张。
她甚至是挣脱了柳歆的搀扶，步履蹒跚地靠近叶洛与叶凌他们，做出驱赶的动作。
舅舅连忙上前扶住她，害怕她跌倒，那单薄脆弱的身躯，跌倒一次，再站起来可能并不容易。
叶洛与叶凌相视一眼，都很无奈。
“外婆，我是小凌啊。”叶凌试图靠近，被外婆伸手推开。
叶洛眨了眨眼，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心底升起，可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
外婆的老年痴呆症越发严重了，即便是舅舅和舅母解释，她也听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模糊的记忆对应不出叶洛与叶凌的脸颊。
即便是表哥，在刚回来的那些天，也时常被外婆排斥，让他从家里出去。
她所记得，大概是就是她的子女，纵然是曾经被她疼爱甚至溺爱的孙子孙女，都只是陌生人。
模糊记忆之中，无法对应上面庞的人，让她觉得烦躁而警惕，让她感到不安。
好长时间的安抚之后，她才终于是安静下来，但还是念叨着让叶洛与叶凌离开。
“妈，别说了，他们蹭完饭就离开。”柳歆无奈地说道。
听到这话的外婆，立刻就催促柳歆他们去做饭。
客厅之中，众人也是不禁一笑，只是这笑容之下，多少有些酸楚和无奈。
看到柳歆他们进入厨房，外婆才稍稍消停下来，坐在客厅中看着苏墨与叶凌，以及柳程。
当苏墨准备拿水果糖的时候，她立刻出声制止，让他别碰她的东西。
不能刺激如同孩子一样的外婆，苏墨只能尴尬地收手，在心底叹息一声。
曾经，这个年迈的老人可是硬往他的兜里塞糖果来着，可现在……果然是时辰的错吧。
僵硬的局面直到午饭之后，叶洛他们原本打算等着过夜。
可午饭后见苏墨他们还没有走的外婆就开始哭闹起来，发脾气，和被抢走自己喜欢东西的孩子没有区别。
曾经任性的是他们这些孩子，现在，任性的是这个年迈的老人。
无奈之下，柳歆只能提出告别，舅舅与舅母也很无奈。
“妈妈留在这里陪外婆吧，我和哥哥一起回去就行了。”叶凌提议道。
叶洛立刻点头附和，既然外婆并不排斥妈妈，就让妈妈多陪陪外婆，没有必要跟着他们两个回去。
就这么决定后，叶洛与叶凌便是告别，连一个拥抱都没有办法给到那个年迈的老人，她是如此地警惕，以至于稍稍靠近就有发飙的迹象。
回去的时候，叶凌与叶洛自然是把小白与小黑带上了。
一回到家，叶凌就说有点累，回房间了。
“叶洛，打起精神喵，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
客厅里，小黑趴在叶洛的旁边，一边舔着爪子，一边道。
“呼——我知道啊。”叶洛伸手架着小黑的双臂，将它放在自己的面前，“但是……越是这种谁也不想的事，越是让人难受，不是吗？”
小黑舔了舔胡须：“就算是，你也没办法改变事实的喵。生老病死，大家都这样，你要学会适应，你看，我是只猫呢，我剩下的时间，还不到你剩下时间的一半，我都没抱怨喵。”
苏墨微微愣了那么一下，然后将它放在自己腿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它。
“一半都不到吗？”苏墨低语，“还真是残酷啊。”
“可这就是规则喵。”小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这个世界不存在美好，不存在公平，只有事在人为，不对喵，是事在猫为。”
听到这，叶洛不禁一笑，然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小黑，玩游戏吧。”叶洛忽然说道。
“游戏？”小黑抖了抖耳朵，兴致十足地看着他，“什么游戏喵？”
“电子游戏。”
一边说着，苏墨蹭蹭蹭地跑上楼，翻出了自己收藏很久的老式游戏机，又冲下楼，在客厅中配置好，把小黑摆到其中一只手柄前。
“喵？对战游戏。”
“我让你一只手。”
叶洛一边说着，一边操纵着界面。
“好的喵！”
不等进入界面，小黑就开始尝试着用爪子拍拍拍，一旁的小白耷拉着大舌头，晃着尾巴凑过来，被它伸出爪子抵在脸上。
“让开，这是喵的！你看着！”
小白眨了眨眼，然后乖巧地趴着。
半个小时之后，被苏墨虐了十几遍的小黑气急败坏地用爪子拍着地板，发出哒哒的声音，小白立刻伸出粉嫩的大舌头给它安慰。
“谢谢，心情好多了。”叶洛捏了捏小黑的耳朵，然后走上楼，敲响了叶凌的门。
片刻后，穿着睡衣的叶凌打开门，苏墨看到她眼眶微微有发红，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事？”
“小黑它找你玩游戏。”苏墨挠着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叶凌眨了眨，沉默一会儿，然后从卧室中走出来，关上门向楼下走去。
小黑看到叶凌坐在它旁边，它一脸莫名地侧头看向跟着下来的苏墨。
“玩游戏。”苏墨指了指手柄。
小黑心神领会，稍微熟练地操纵起选择界面，叶凌看着它那短手拍动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苏墨见此，转身走上楼，小白啪嗒嗒地跟上。
“不许进我房间！”叶凌转头冲苏墨说道，握着手柄的一只手朝苏墨晃了晃。
“知道了。”
苏墨应声，在自己卧室门前停下，侧头看向旁边的叶凌的卧室。
老实说，叶凌越是不想让他进去，他越是觉得好奇。
此时此刻，无疑是最方便的时刻，内心挣扎了片刻，苏墨终究还是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哼，他才不是觊觎妹妹卧室的变态哥哥。
苏墨坐在书桌前，看到了窗外漆黑的夜景，远处的天空，有寥寥的星光可见。
愣着发了一会儿呆，手机短信的声音响起，两声接连着的。
“新年快乐。鉴于您的信用良好，XX银行邀请您使用至尊信用卡，免年费，大额度……”
随手就把这个陌生号码给拉黑，苏墨点开另一条短信，是乔溪月发来的。
“新年快乐，有什么不愉快的，都让它过去吧。”
苏墨有点意外，这个时间点受到她的短信。
“不愉快的……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啊。”苏墨低语，从抽屉里摸出空荡荡的笔记本和签字笔。
“一切终将逝去，我们在时间的洪流中挣扎，或踽踽独行，或呼朋引伴，可我们终将孤身一人，被时光的浪潮拍进名为湮灭的彼岸。”笔尖点缀出最后的一行字，“在此之前，尽力挣扎得更远些吧。”
……
微渺的，伟岸的，卑微的，高傲的，狂躁的，静谧的，无能的，杰出的……都逃不过毁灭，就连存在的痕迹，也会在某一日消失。
既然如此，我所寻找的意义，一定不在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