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监数学讲经第一场由于有李世民的到场,而显得倍了李世民及与其同行的诸位大臣之外,魏王李泰、吴王李恪及晋王李治也都在其身后跟随。
此时国子监规模甚大,到场的约略有千余学员。当李世民现身的时候,场面变得极为热烈。另一个受到热烈欢呼的是魏王李泰。李泰由于近年来力倡文化,在学生心目中地位颇高,此次亮相,当然也有众多学子为之欢呼雀跃。尤其是当场中有三个士子站出来,大声念起为魏王李泰所作诗篇时,场中气氛更是热烈。
只是卢鸿却敏锐地发现,当三个士子念诵诗作,众士子齐声欢呼时,李世民眼角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最后还是孔颖达登坛,双手举起,众人的欢呼声才安静了下来。
此次来到国子监经论之场,李世民并非以帝王身份光临,而是来听课的。因此他也是在坛下设座,并未出场讲话。整个经论的开场完全不同于后世活动繁琐的程序,只是由孔颖达简单介绍了几句,讲经便开始了。
首场上场的并非直接就是太级书院的教学,而是卢鸿最先登坛。
华夏文化,至唐时各门各类,均要以道为至高境界,这也是当今天子推重老子的一个结果。此场卢鸿登场,首先立论便将数学与算术的区别先行剖明,指出算术乃为实用。数学则为演道。
与其他人讲演不同,卢鸿在讲解中使用了大量地实例。除了以易学、格物的发展来讲述数学的重要之外,他还以推算之法,很明确地推翻了数个前人在易理中的错误说法,其不中乏《周易参同契》、《抱朴子》这样的经典之作。
卢鸿很清楚地指出,之所以前人在取得数之不尽的成果的同时,也得出数量极大的错误结论,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其研究方法存在问题。如若保证一个研究成果的真实可靠,最有效地办法是以数学的高度、或以数学为基础,对其进行最准确地定义。
卢鸿这次讲座时间不过大半个时辰。但其中包括的信息却是令在场之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在场的很多人心目中,依然将数学做为一种计数的实用方法,甚至有些人从来就没有想过数学与算学会存在不同之处。
当卢鸿的讲解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沉思。
经过这些年来的思考磨砺,卢鸿在易学上的见识,远远超过了当下众多易学大师。究其根本,一是得益于《归藏》的研究,二便是得益于他前世记忆中完整地知识体系。
应该说,自古以来,《易》乃众经之首。当世人以一种变化的、相对科学的态度去认识它、研究它时。中国地文明大多会朝向一个不断探索、不断前进的方向发展。而当它最终沦入纳甲、五行等逼仄空间里打转转的时候,整个中华文明也会陷入一个自我重复、自娱自乐的死角中去。
前世卢鸿对于《易》中占卜之说,将信将疑。待到了唐代。才发现唐人对《易》的占卜的信任态度,便如后世的天气预报一般:占卜方法当然是有地,只是结果有时准与不准罢了。而对于易学包含世间至理的信任,则是不容置疑的。
卢鸿现在要做的,便是将《易》学以及整个士林做学问的方法,拉到一种以实践为根本,以数学为基础。开放灵活的路子上来。让他一点点去研究这些,只怕卢鸿是没这个闲心,也没这个耐心。不过略为鼓吹,指指路,透透亮,他还是很乐意的。
卢鸿下场之后,其后准备上场的乃是太极书院一位讲学。讲解的正是初具规模地几何之学。
李世民在卢鸿讲罢下坛后,便即起身。一侧专有供其休息的净室。李世民进去不久,便有人来传。道是命卢鸿进见。
门外地太监传禀进去,之后方引了卢鸿进入室内。只见小室之中甚是干净简单。除了李世民之外。长孙无忌、孔颖达等人也均在座中。
此次觐见出乎意料地简单。本来卢鸿还想李世民或许会问自己一些关于学业或世家的问题,不想李世民只是简单褒奖了自己几句。又道来日便当下旨,使入国子监为国子博士,要自己忠体爱国等话语,便着自己告退了。
之后不久,便见李世民车驾离开国子监,返回宫去。
其后接连数日,国子监数学经论紧锣密鼓地举行,一时之间,各地算术精英,齐聚于此,其声势大有超越去年竞赛之势。与竞赛不同的是,每天讲解完毕,国子监内部及部分知名算学名士,还要与太级书院的几位讲学,就相关内容研究讨论,几日下来,更使太极书院的几位讲学,名声大振。
与此同时,数名朝中要员
书,力请早定太子。其中数本,更是明确提出李泰位。
但这些奏折,无一例外地被压了下来。据消息灵通人士道,甚至连政事堂上,根本就没有讨论此事。
关于卢鸿入国子监为国子博士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同时还有另一个任命同时到达——他被任命为晋王的侍讲。
唐时皇子除太子置左庶子、右庶子外,其他皇子自然也要有老师的。这皇子侍讲的官说来也不算大,是正六品的职位。但在此时太子之位未定,晋王李治也是一个储位争夺者,下了这样一个旨意,确实有些令人玩味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李治这次算是名正言顺地要耗在卢鸿这里了。按说当侍讲的,总应该是去皇子府上才对。但这位卢侍讲实在也是懒了些,居然让皇子天天往他这里跑,也实在是少见。
这天,李治闷闷不乐地来到卢鸿这小院子里,老远便听到褚遂良大人那熟悉的笑声。
褚遂良这一段时日来得略略少了些,并不是褚大人不想来,而是政务确实多了许多。为此褚遂良还颇有些意见。只是他脾气再大,也不敢拗着皇帝的意思来。倒是便宜了褚行毅这家伙,没了老爸的看管,几乎就长驻在卢鸿府上了,与祖述倒做了一对。
好容易褚大人得了空,跑来卢鸿这里,与他讲起没骨花卉来。正说得指手划脚,兴高彩烈之时,李治拉搭着脑袋进来了。
“晋王殿下,今天怎么这么没精打彩的啊。”褚遂良今天不知怎么忽然眼尖了,居然也看出李治情绪不太对头。
“今天,今天…”李治还吞吞吐吐地,好象不太好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晋王殿下却有何难言之隐不成?”卢鸿眼中略有几分鼓励。
李治眼中先是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低了头道:“今天遇见四哥了。他对我道,对我道…”说到这里,又偷偷抬起头看了看卢鸿的脸色,这才接着道:“四哥道,我以前得叔——得那李元昌的喜爱,交往颇密。这番却要受些牵连呢。”
卢鸿与褚遂良相对而视,俱有惊容。李治所说四哥,自然便是当今天子李世民四子魏王李泰。而那李元昌,乃是李世民的弟弟,封为汉王,前不久因谋反事泄被诛。李泰此言,威胁之意极为明显,竟是一分情面也不留了。
卢鸿还未说话,褚遂良已经说道:“这还了得!这一段以来,魏王已经闹得有些不知深浅,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居然对着晋王殿下,也如此肆无忌惮,再下去更不知要成何体统了。晋王殿下,此事你不需害怕,直面陈陛下便是,自然无人敢动你分毫。”
李治嗫嚅着未敢答言,眼光却看向卢鸿。
卢鸿叹了一口气,对李治道:“如褚大人之言,晋王殿下确是无需害怕。君子之行,光明磊落,但求问心无愧,又何惧他言。只是直陈陛下,似无必要。一则本是兄弟言语,说多了亲情易损,二则圣上诸事劳烦,为人子者,当为之分忧,岂能为着几句言语便去告状。
若晋王觉得闷时,不妨多在我这来呆些时日。前时你所道想认真习学格物之学,也正好从头为你解说一下。”
李治点头称是。褚遂良却老大的不高兴,连道卢鸿过于软弱,连晋王也给教坏了。说了半天,最后一拂袖,居然径自去了。
待李治告辞去了,卢鸿才取了一卷东西,唤了洗砚进来,吩咐了几句。洗砚点头,接了东西藏在怀中,出府去了,直到天色全黑了才回来。
卢鸿一直未说话,听洗砚说事都办好了,点点头让他去了。只留卢鸿自已,独自坐在书房中,翻看着新赐下的《石鼓文》以及王羲之诸帖拓本,面上不知是喜是忧。
两天之后。
天色眼看已经将黑了,卢鸿正欲休息,忽然洗砚进来道:“少爷,衡阳公主来了。”又低声道:“公主是偷偷来的,刚才要不是那柳儿,我都没认出来。”
卢鸿心中一动,忙出来相迎。果然见衡阳公主一身便装,又罩了一件套袍,便如前世记忆中来自阿拉伯的公主一般。
卢鸿也不多话,只做手势将衡阳公主请到书房中,命洗砚在门外侍候。衡阳公主也将柳儿留在外边,这才进屋,脱了外面的袍子。
卢鸿这书房中却不似衡阳公主那般整洁,堆得各类图书满满的到处都是。衡阳公主坐在椅子上,隔着面纱看不出表情。过了一会才道:“卢鸿,你怎么想到褚遂良居然能说到父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