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1 / 1)

这一次,再不是父母之命,所以就算错了,也无可推托;

这一次,再不是皇旨赐婚,所以少了那些尊贵礼仪,却多了几分温暖平和;

眼前的世界一片红色,淇安静静的坐着。

等待着他的到来,也等待着,她两世渴望却总是得到又失去的家。

长兰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

走出临时布置的闺房,走过长长的庭院,也走过,那些在记忆里慢慢苍白的过去。

大厅里,萧六坐于主位。

父母故去,长兄不在,他,就已经是小七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的退路。

悄悄捏紧手掌,看着妹妹将要走出来的方向。

悄然紧张着的还有轩辕杉。

表面上的云淡风清,掩不住衣襟下汗湿的双手。

他曾经经历无数,皇宫中屡见不鲜的杀人不见血,长大后,封地为王,又要面对多少棘手的事情,他累,他心烦,却从来不曾紧张。

可是今日,他紧张得几乎都不会走路。

“莫若,你说这一次,是不是小七最终的归宿?”

太子看着人群中依然木秀于林的王叔,闲闲的问了一句。

莫若轻笑,姿态优雅的换了个坐姿,

“这一次,如果再错了,就让我娶吧!”

太子斜睥了他一眼,“他会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拼命。”

莫若抚着头,眼也不眨一下,“我求之不得。”

厅里的喧哗声,在淇安进来之后,突然停住。

一袭火红的嫁衣,衬着她柔美身姿,在走动时,倾泻满地流光。

太子眯了眯眼,忽地弯起嘴角。

小七的笑容太灿烂,接近她的人,先被这明亮的笑容所吸引,却几乎有些忽视了,她绝美的容颜。

抑制不住心中的急切,几乎就在淇安跨进来的同时,轩辕杉就走向了她。

要把她抓在手里,才能感觉到这真真切切的幸福。

而淇安,微怔之后,却也忍不住抿嘴轻笑。

那个男人,据说从来都冷若冰霜的男人,居然汗湿了手心。

高堂俱已不在,淇安只向萧六弯腰行礼。而一片抽气声中,轩辕杉也深深的弯下腰去。感谢萧家人,在他没有参与的日子里,给予她的一切,直把她宠成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待淇安转过身来,萧荣却带着众将跪了下去,吓得淇安腿一软,要不是轩辕杉动作快,估计她也一个扑通跪下去了。

可是就她这一个动作,也惊得轩辕杉一身冷汗,照她那扑通的一下,估计肚子里的孩子也得抖三抖。

众人跪下去的方向,是朝北。

萧荣跪下去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咚咚咚”的叩了三个响头,才朗声说道,“将军,夫人,以前的通通不算,小姐,现在才是真正的出阁。请将军放心,阿荣会好好的看着小姐。”

手一抬,众人又唰地起身,动作干净俐落,不带一丝游移。

“小姐!”萧荣微微弯了腰,“我们送你吧!”

淇安以为,他说的送,是送她出大门。

她却不知道,是这样的送。

她坐在轿子里,要忍得很辛苦,才能不哭出声来。

她坐得很平稳,就像是坐在平地上没有移动一般。

因为,抬着她的轿夫,是当初跟在萧煜身边的四大将领。

除了留守的萧贵那一角由长卿代替外,无一缺失。

萧荣,萧富,萧华,萧长卿,没有去看彼此,动作却出奇的一致。

以他们的武功修为,就算抬着个轿子,走起路来也是如履平地,更何况,那轿中,还坐着小姐。

此时此刻,他们不是名震一方统军上万的将军,此时,他们只是当年老将军身边听令的少年。

老将军不在了,就由他们,继续护着小姐,送小姐一路,走向她的归宿。

萧荣眼里有了泪意,却知道那绝不会掉落。

他只是想起,当年一身铁甲的将军,却会在战场归来后,偷偷的亲亲小女儿熟睡的脸,才舍得去沐浴更衣。

也会想起,从来指挥若定,凌危不乱的将军,会在小姐哇哇大哭时吓得手足无措,不停的哄道,“小七,小七啊,你要什么你说啊,爹什么听你的,你别哭了啊!”

实在哄不住了,就会擦擦头上的汗,扭头吼道,“阿荣,去把那六个臭小子給我拎来,就说妹妹在哭。”

然后不过片刻,散落于校场各个角落的六个公子,都会提枪带剑的冲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小姐吸吸鼻子,一抽一抽的停下哭声,老将军才会拍着他的背说,“阿荣,你可得帮我把小七看着点,她再哭时你帮我哄哄,啊?”

此刻,老将军,你有没有看到,阿荣正护着小姐,走向她的幸福。

街道旁,围得水泄不通,来观这场与众不同的礼仪。

没有唢呐喜乐,只有战鼓声声;

没有丰盛的嫁妆,却跟了一支军队,行走无声,却精光内敛,神采飞扬;

没有绵延数里的仪仗,却有红衣的新郎守着轿侧,还不停的凝望;

即使尊贵如太子,也脱了朝服,收去了高贵,只留浅浅笑容,温暖平和。

所以有人说,萧家小七出嫁的那一天,连烈日都掩去了锋茫。

街道旁高高的楼顶上,坐着无声的少年。

也是一身红衣,此刻看来,却像是一抹残阳,红得凄美绝伦,叫人惊心。

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看那花轿一点点靠近,走过,然后远去。

他微微的低了头,在这喧闹的繁华里,不和谐的宁静。

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的缩回来,他并拢了双脚,将手环在膝上。

这样,会觉得没有那么冷吧?

下轿的时候,盖头拂了一下眼睛,淇安踉跄了一下,一直注意着她的轩辕杉,飞快的揽住了她。

直到她直起身来,他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要在这一刻,才会觉得这二十多年来修习的武艺不是白费。

一拜天地,轩辕杉两只手都放在她腰上,几乎要替她的脚承担大部□体的重量。淇安隐在头巾下的脸,一阵阵的红,都能听到莫大哥的偷笑声了,她只是怀孕,不是残废好不好?

二拜高堂,两人着空位拜了下去;

夫妻交拜,他却很快的扶住了她微往下的腰身。

再然后,他的手,握得她紧紧的,再没有离开过。

淇安坐在喜床上,很快的,轩辕杉走了进来。

淇安有些怔然,按道理讲,他不是应该要在外面折腾很久才能进新房么?

而且,她偷偷抬眼往后瞅了瞅,闹洞房的人呢,哪里去了?

对于她的动作,轩辕杉当然看得很清楚。

但是他没打算说,他是怎么样用十八卫拦住了那群人,更何况,还有萧家几位将军在,没有那么多不识相的人。

他怎么舍得,她戴着那么重的装饰,一个人坐在床上等她。

从来,只有他等她。

他怕,她等得太久,会心慌。

轻轻揭开头巾,看着淇安含羞浅笑,脸颊上淡淡粉红,烛光中,越映得眉眼温柔如画。

轩辕杉伸出双手,轻轻的搂住了她,让她喷出的呼吸暖暖的指在颈侧。

他低下头来,嗅着她间淡雅清香,闭了眼睛。

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必做,即使就是这样的拥抱,也足以抚慰他半生孤寂,直至终老。

良久之后,轩辕杉放开了她,轻轻抚着她的脸,目光柔和。

淇安觉得脸上阵阵热气,快要烧起来,微侧了脸,不敢看他。

手指微微顿了一顿,过了一会儿,火热的呼吸喷在脸侧。

淇安慌忙双手撑住他的脸,“等一等!”

轩辕杉顿住。

淇安局促的看他一眼,才轻声道,“我现在,不行。”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办法承担太过激烈的男女情事。更何况,轩辕杉初尝□,又武功高强,就更加容易失控。

静了片刻,他在她耳边道,“好!”

然后,拥着她,侧身躺下。

其实只要是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甘之若怡。

淇安却转过头来,轻声道,“轩辕,有人会来听墙角吗?”

轩辕杉也侧过头去,四目相对,他愉悦的弯了嘴角,张了张嘴,“不会。”就算是有,也会被人揪出去丢到大街上了。

“轩辕,我找到治你嗓子的方法了!”

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轩辕杉的身子僵住,他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淇安继续说道,“我的血可以将生盅引出来,我跟师父商量过了,我的金针加上他的医术,我和宝宝都不会有危险。”

安静了好一会儿,轩辕杉才放松了身子,他张嘴,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不用。”他说。

“为什么?”淇安急了,“我都说了,我跟宝宝都不会有事,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怎么舍得拿宝宝去冒险。”

轩辕杉揽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却没有说话。

淇安摇着他的手臂,“轩辕?”

轩辕杉抿紧了唇。

“轩辕?”淇安又唤。

轩辕杉终于动了,嘴巴凑到淇安耳边,“不用,我有你懂我就好了。”

淇安生气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轩辕杉将手臂搭在她身上,轻轻摇了摇。

淇安索性闭上眼睛,捂上双耳,不理。

轩辕杉再推再摇。

淇安这才开口,“轩辕,你不说清楚,我就生气了,我就不理你了。”

很久之后,轩辕杉才无奈的叹口气,伸出手指在淇安背上写道,“我说。”

淇安连忙转过身来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

轩辕杉定定的看着她,张嘴,“用你的痛来换我的声音,我宁愿不要。”

她治疗战烈时鲜血淋淋的样子,到现在想来都还觉得心头刺痛,又怎么会舍得她再为他去受那种苦。

淇安又转过头去,闭着眼道,“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气呼呼的又转过头来,“我痛一次,可以换回你的声音,这种划算的交易你也不做?”

捂着肚子,“轩辕,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我,我就生气了,我一生气,宝宝也生气了。”

轩辕杉一愣,宝宝那么小也会生气?

淇安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接口道,“我的宝宝,我说他生气他就会生气的。”

轩辕杉移开了视线。

淇安却一手抓住了他,“轩辕,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对,你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我,我想要和你一起分担。”

夫妻,夫妻!

多么平淡,却又叫人安心的字肯。

轩辕杉终于调转了头,“淇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心不可测?”

淇安怔了一怔。

轩辕杉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皇兄今日宠我信我,当然因为我是他胞弟,另外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我口不能言,绝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帝位。所以,他容忍我的一意孤行,也容忍我的种种不敬。”

“可是小七,你是萧家小七,萧家的名字在军人里,就是一个神话。萧家掌握着最精锐的部队,我却拥有我朝最富饶的封地,我们俩的结合,于今日的皇兄来说,或许是真心的成全。可是身为帝王,也有很多身不由已,假的话听多了,也会慢慢生出猜忌。”

“小七,我宁愿终生的缺陷而与你幸福相守,不愿冒着被帝王顾忌的风险而另起波澜。”

他比谁都希望可以开口能言。

这样,她闭着眼的时候,他也可以温言抚慰;

他也可以唤着她淇安,亲口问她,有没有感觉不适,会不会冷,会不会饿;

他不小心惹她生气的时候,她不理他的时候,他可以大声的道歉,而不用急得手足无措;

以后他们有了孩子,他可以教他说话,教他学字,教他所有他会的,和不会的。

他也会像孩子的娘一样,唱歌哄他睡觉,搂着他讲很长很好听的在故事。

可是,比起这样的幸福,他更珍惜与她一生相守的缘份。

他当然相信,他会倾尽一切来护她安好。

可是,他于皇族中长大,见惯了那些算计和猜忌,更懂得帝王的心思。

爱到深处,他宁愿,一生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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