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一下防盗章, 设了30%的比例, 跳章买的比例也是足够的有他盯着,仆婢的动作明显加快,捧砚送了镜子回来也加入了搬家行列。箱笼一只接一只地往外送,搬得差不多了, 外面又进来两个高大的男仆,架着崔燮就要往床下拖。
“源大叔”连忙扑上来拦着, 叫人找了张春凳进来, 铺上几层被褥, 那两名仆人往凳下穿了杠子,大步流星地把他抬到后院。那里已停好了一辆青油篷小车, 里面堆满了各色箱笼和包袱, 车顶还捆着几个,只在厢门旁留了窄窄的一块地方,他得蜷缩着才能躺下。
崔源叹着气说:“这样窄的车子,路上颠颠簸, 碰到少爷的伤口怎么办?”
崔明淡淡一笑:“大少爷是受罚归乡, 又不是领了差事回去打理家业,还能要多好的车子?咱们家总共才几辆车,老爷要会客,二少爷要请医官,夫人也得吩咐下人出去办事……哪处离得开?依着老爷的意思, 本是要在外租车的, 还是夫人心疼大少爷有伤, 特地给你们腾了这辆车出来。源大叔回乡后也多多规劝大少爷,若他将来懂事了,夫人说不得还要劝老爷接他回来的。”
外院的门槛已经拆掉了,几个健仆拉着车出去,崔源也顾不得和他打口舌官司,出去驾上车,而后吩咐儿子:“你在后头跟车,小心看着大少爷,别叫他碰了伤口。”
捧砚老老实实地跟在车后,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崔燮一眼。崔燮是现代社会长大的,哪儿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个十来岁的大孩子跟在车后走路,在他掀车帘看自己时,便伸手攥住帘子,硬声说:“你到前面坐着去,我要用人就在后面叫你了,不然你这么一会儿一看,我也待不安稳。”
他说了几回,捧砚才赶到车前,和父亲并排坐着赶车。
车子走出没多远,那扇院门便被人从里面砰地合上,关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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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天气极热,车箱里却窄小憋闷,两个透气的小窗都给箱笼挡住了。崔源怕小主人伤口化脓,离开崔府不远就停下车,走到车厢后查看他的伤口。
路上人流熙攘,不少人打马从车旁边过,好奇地朝车里张望。崔燮拉着腰带宁死不放,坚决地说:“我的伤我自己知道,敷上药就凉凉的,不碍事。咱们在路上看了也是白看,万一再沾上灰土,弄脏了伤口,反而容易感染,等到了住的地方我会自己换药的。”
崔源无奈地说:“人家受了伤的,还要撮把细土洒在伤口上止血呢,便是沾上些飞尘又能怎地?少爷不愿叫我看也罢,等出了京,咱们先去寻间干净客店住下,请个医官来看伤。”
他摸了摸崔燮的额头,觉着有些烫手,叹了口气,重回前头驾车。
他虽然担心崔燮的伤,可也不敢在京里找地方住下。他怕投店养伤的事叫那些一心巴结夫人的人听说了,背地里添油加醋地告诉崔榷,更伤了他们父子的情份。好在京城里外的官道十分平坦,马车走快些也不太颠簸,他便急赶着车离京,赶在午饭时分就进了通州。
他也不大认得地方,进城后问了几个人,便顺着大道而下,直奔临街客栈。
这客栈是个两层小楼,外面看飞檐斗拱,彩绘雕砖,建得十分华美,大堂里面却不知为何有些冷清。
崔源父子驾车靠近店门,却看见里面的客人个个低眉顺眼地坐着,也不见他们动筷。店外倒有几个布衣裹帻的汉子把住大门,个个生得高大雄健,身上带着戾气,鹰钩般锐利的双目盯着来往客人,路人都被逼得闪向官道另一边。
另有几个让伙打扮的人拘拘缩缩地站在那些大汉身边。崔源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停下车,远远问了一声:“小二哥,你们这店今日还纳客不纳?我家小主人急着要投店,这里不行便去别家了。”
小二们不敢出声,门口站的一个壮汉却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官话说得倒地道,看你这身打扮,像是京官家的下人,你家主人是哪位?你说后面车厢里是你小主人,怎么车辙这么深,倒像是堆了货物?”
他问话时,客栈楼上忽然传来几声重重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摔桌子,还有呼喝声,只是隔着窗子看不清。
崔源越看越觉得不对,有些后悔听人指点来了这家客栈,便抖了抖缰绳说:“你们这店既然不能住,我们走便是了,何必拿人当贼问。我家小主人是正经官家子弟,岂能随随便便拉出来叫人审问。”
他心里有些气恼,却不愿多事,便要拨转马头,避开他们重新上路。那大汉却向左右打了个眼色,带着人迎上马前,淡淡地说:“锦衣卫在此办案,你们自己撞上来,形迹可疑,不说明白却是走不了了。”
他走到车前,撩起衣摆,露出一柄细长的绣春刀,在他们父子面前晃了晃。
崔源在京里见过锦衣卫抄家,顿时脸色发青,颤声道:“大人,我家少爷是户部云南司崔郎中的长子,今日还是头一回出门。我们因是要回迁安老家,多带了些行李,才会压深了车辙,与大人要找的歹人绝无关系!”
那名大汉沉吟道:“是崔榷崔郎中之子?可有路引在身?”
崔源立刻从袖中取出路引,又从怀里取出一封整银,一道塞给他。那名锦衣卫却不接银子,看罢路引交还给他,摆摆手道:“算你们运气不好,撞上我们谢千户在此办案,妖人还没擒获之前我也不能放你们离开,且在这里等等吧。”
崔源叫苦不迭,恳求道:“我家少爷身上有伤,这么热的天气,他闷在车里,只怕伤口发起来,可是要命的!”
锦衣卫纳闷道:“你家这小公子得罪什么人了,竟要带着伤回乡避难?我怎么不曾听说近日有哪家勋戚、大臣与人结怨了。”
崔家父子是做家人的,又不能说是自家主人偏心继妻幼子,把元嫡长子打成这样,只好都憋得面红耳赤。那名锦衣卫也不逼问,挥手叫身旁两人到后面检查。
两名锦衣卫便绕到车厢后,敲开车门,还算客气地叫道:“车内可是崔大公子?请下车一见,我们要查查车里的东西。”
车门从里面推开,门扇边扣上五根苍白修长的手指,随后便露出半张带着病容的脸。那张脸也和手一样苍白,两颊烧得嫣红,虽然被车厢和袖子遮了大半儿去,露出的眉眼却像跃动的火苗般明艳,顿时照亮了见到之人的视野。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鼻尖也有些红,含着薄薄的泪光朝两名锦衣卫笑了笑,哑声说:“抱歉,我在车里蜷缩一路了,腿有点发麻,劳两位等我缓缓再下去。”
二人看着他的模样,简直觉得自己早前怀疑他是匪类的念头是亵渎,和颜悦色地说:“不要紧,崔公子身上不是带着伤么,莫要硬撑,我们扶你下来。”
说着便拉开车门,把他从车里架出来。
崔燮在车里闷了一路,虽然自己一直在脑内看书没什么感觉,实际上腿上的肌肉已经绷得失去知觉了。直到被人喊起来,他才感觉自己两条腿根本撑不住身子,又麻又疼,脚一沾地就差点直接跪了。
幸好旁边两人扶了他一把,他扶住车身,硬扛着腿麻站在车后。那两名锦衣卫还要检查里面的东西,看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便主动提议:“崔公子也不必在这儿站着,叫你家仆人扶你进店歇歇,等我们千户大人拿下妖人再做打算。”
崔燮便拱手道谢,扶着车厢慢慢往前挪。捧砚匆匆跳下车来扶他,手里还拿着父亲交给他的纸包,悄悄塞给那两人。
谁料两名校尉也不肯收,苦笑道:“谢千户规矩严,我这里收你几两碎银,还抵不了一壶好酒,回去倒要挨罚,不值当。好生扶你家小主人进去吧。”
崔燮道了声“辛苦”,扶着捧砚往前走。刚走到车头附近,客栈二楼忽然传来重重的轰响,临街一面窗子猛地飞落下来。
他们俩被低空坠物吓得停了脚,朝上面看去,那窗户后紧接着跳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轻盈地落到地面,右手提着柄倭刀,脚尖一蹬,直朝着他们主仆冲来。一名穿着青绿曳撒的男子跟在他身后冲到窗边,倚窗棂看了看,朝身后挥挥手,一翻身跟着跳了下来。
捧砚吓得尖叫起来。崔燮也有种穿进古装武侠剧的错乱感,愣愣地看着他们,直到前面那人快冲到面前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把捧砚推向远处。
那人看也不看捧砚,右手长刀搭在他颈边,身子一转,便用右臂夹住了他的脖子。
几名仆人从他车上搬下两个大木箱,默默打开箱盖,而后退下,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两箱书。
刘师爷朝箱子一指,自豪地说:“我家知州深体公子求学之心,特命我送了这套《五经四书大全》来。这些书全迁安也只在县学里能找出一套,寻常读书人想借都借不到。公子拿去与四书章句、五经正义相对照,好生揣摩,多读多思,幸勿负知州大人美意。”
崔燮的神色也郑重地起来,长揖道谢。
刘师爷生受了他一礼,又朝后挥了挥手,那几名仆人便从车上搭下个稍小的箱子,打开后仍是满满一箱书。
崔燮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有点怀疑自己撑过了十二年应试教育和四年大学工读生涯的大脑在这古代还够不够用的。
对了,他脑海里还带着老三的移动硬盘,那盘是2个T的,虽然存了不少片子和网络小说,但剩下的空间似乎还有1个多T,应该、应该能存下这些书吧?
刘师爷看着他的脸震惊到空白,以为他是为自己的用心感动,满意地笑了笑,说:“这些是我前些日子找同乡搜罗来的,北直隶治下州县近些年县、府、道试的案首闱墨,都经过精挑细选,篇篇锦绣。你拿去认真背两年,别的不敢说,一个童生定然稳稳的。”
……背下那么一箱子书才是个童生,刘师爷这是鼓励他还是想打击他呢?
刘师爷命人把书搬进他乘的大车里,拍着他的手殷殷劝道:“我知道你是官宦子弟,不走科场这条路也有办法选官。可捐官、恩荫出来的官职毕竟非正途,不仅要看令尊的官位,且前程有限,做个七品也就到头了。还是自己挣个两榜出身……起码像我们知州这样,正经的举人出身才有底气。”
他这几句话说得很轻,听在崔燮耳朵里却像重锤一样,一下子打散了他刚才因为书太多生出的畏惧心理。
这时是明朝,是士农工商四阶壁垒分明的明朝,官员的力量强悍到无以反抗。
如果他考不上举人、进士,那就一辈子只能俯伏在原身父亲,甚至那个能上国子监的异母弟弟之下,因为国子监出来能选官。如果原身二弟做了官,而他只是个普通百姓,到时候别说给死去的小崔燮报仇,连他自己往后的人生都在别人操纵手里。
就算他能利用化学书上的先进技术赚钱也没用。这个时代讲究“父母在,无私财”,徐夫人是他继母,有母子名分在,他再能赚钱,也是别人养的一株摇钱树,一旦供不上他们的贪欲,就会被砍掉或卖掉。
只有自己独立出来,没人敢像现在这样随意处置他,才能筹谋以后。
他深吸一口气,清空脑中思绪,抬眼看着刘师爷,诚恳地谢道:“多谢刘先生提点,在下定然好生读书,不负先生今日之教。”
刘师爷含笑点头,目送他离开,直到马车走远才收回目光,摸着胡子低声自语:“崔公子这是开窍了吗?怎么好像我劝了他几句之后,他那周身气质忽然就沉下来了,不像之前那般浮躁,一提读书就像有人要打杀他似的?”
仆从们也不知师爷自己嘀咕什么,牵着马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城。
他看着凑上来的马头,忽然自失地一笑:“人家是五品官的公子,前程自有他当官的老子操心,我在这儿思乱想有什么用。后年就是吏部大计,我还是回去想想怎么理清钱粮户册,帮大人得个上等考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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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刘师爷搬的三箱书,两驾马车都压到车轴嘎吱嗄吱的,走得极慢。四人都不敢在黑地里赶路,只得早歇晚行,慢悠悠地从顺天府转进永平府,直到第三天上午才赶到了迁安城北的老宅门外。
这座宅子早年间被崔郎中典给一个和他同在县学读书的王秀才开蒙馆。不过去年迁安县与周围大片村子都遭了大水,王相公家里的房子和地淹了,父母都因水灾去世,便把院子退了,自己回村守孝。
这间院子在洪水时也被淹过,后来又空了一年没人住,就显出了几分残破相:如意门的门头上少了许多瓦片,檐下的雕花砖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块,墙上爬满青苔。原本红漆大门的也处处脱漆,一把半新不旧的铜锁挂在门上,还是那秀才退房后换的。
崔源下得车来,摸出钥匙开门,叫通州来的赵车夫帮自己卸门槛。
他们这两辆大车嘎吱嘎吱地撵进来,其实早惊动了左邻右舍,周围房门后也有许多人悄悄打量他们。不过这个时候在家的大都是妇人,见赶车的崔源和赵车夫都是壮年男子,便不好上前跟他们说话。
两驾大车一前一后地进了门,赶进二重院子,贴着正房台阶下停住了。
崔源先跳下车,开了正房大门,叫着捧砚拿水进去洒扫,给小主收拾出休息的地方。赵车夫往院子里寻了块木头卡住车轮,从小车上往下搬行李。
崔燮那尊臀是受过伤的,动作大了怕扯掉痂皮,便扶着车门慢慢挪下来,先绕着院子看了一圈。
崔老太爷当初住这房子时是下了本钱翻盖过一回的,砖木都是上好的料子,砌砖的三合土里还掺了糯米汁,虽经风吹雨打多年,墙壁倒还都挺完整。
院子大门开在东南角的坎位,进门正对高高的影壁,门后是一溜倒座房,外院靠西侧有座石砖垒的马棚。影壁上的垂花门和大门正相对,过了垂花门便是主院。院子整体是细长条的,地面铺出一片青石甬道,分别通到正房和两个厢房阶下。院子两侧花圃里长满了野草枯枝,西北角一口八卦井,里面黑幽幽地已没多少水了,井沿爬满的绿苔。
整座院子是四合院的结构,却又跟北京四合院略有区别,正房当中是穿堂,透过门能看见里面二层楼高的后罩房。两侧的耳房长长地往前突,把里面半个院子围成了凹字形。院里四面建着抄手游廊,上头抱着层猪血色的漆,底下的漆皮都泡开了,露出里面本色儿的旧木头。
崔燮心口砰砰地跳,有种出乎意料的幸福感。
这院子怕不得有五六百平米,房子也有二十来间之多,还带花园。搁在前世,他连买这里一间房都买不起,可现在这么大的院子白给他住着,崔源父子还都一副他受苦了的模样。
这样的苦他愿意天天受啊!
这么大的院子就他们仨人住,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这不比关在京城那个家搞宅斗,没事挨板子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