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应王朝,帝都韵城。
弘景六年,秋,辛卯九月二十七日。
未时初刻,皇后猝薨。其因不明。
弘景帝痛失爱后,立传口谕,彻查祸端。凡担干系者,必祸及其类!
雷霆万钧,莫非皇恩。圣旨下,恩义倾,天应后宫顿成人间炼狱……
漫天血光散尽,哀嚎声息歇止,一抹晚霞仍缠着云,痴而不放。
黄昏中,披着霞光,施施走来的高大男子,龙纹锦袍,面缎明黄,颀长英岸,绝然超群。惟一双剑眉深锁,似蕴了无尽的忧伤。
弘景帝楚询玉,天应的铁腕帝君。这个冰冷如霜,不苟言笑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见得了些许平素鲜有的柔情,却那么凄楚,那么绝望!
一滴温热的清泪猝然滑落,浑而不觉地打湿了他身前的衣襟。
年轻的皇帝低下头,目光落于怀里静静阖眸的女子,俄而,弯下腰,将软在臂上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平放至凤床之上。
宛如,她只是睡着了一般。不敢惊动。
视下,这个一身凤衣若火的她,闺名瑾然,是定国公夜明远将军的千金,是天应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曾是天应百姓人人传道的一场佳话。
然今,这场佳话却忽而消逝了。走得极突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的死和她的一切都将渐渐成为一个谜。令他困扰余生的谜。
抑或,终其一生,她不过是生而让他伤心,死而教他无心可伤的一场劫罢。
年轻的皇帝凝着已然香消玉殒的爱后,默默地看了许久许久,才终于肯相信她到底是离开了他的残酷事实。一连几日来,心头紧攫着的惧怕与惶恐渐渐归于芜寂,人亦似被抽干了一般绵软无力。自尊与骄傲随之慢慢瓦解殆尽。
闭了眼。隐忍着的泪水瞬时夺眶,淌了满面。
一张一翕间,声哑涩然,“瑾然,朕舍不得放你走,是因为朕爱你,朕很爱很爱你;你却舍得弃朕而去,是因为你对朕,了无情义……”
“朕掌控得了天下,却独独掌控不了你!我们之间,我们之间怎么就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瑾然……”
夜幕很快降临,凤寰宫里光华璀璨,明灯流彩,独照着一坐一卧的两个人。
投在金壁之上的男人的高大身影,徐然俯下,抱着床上的女子,低头轻轻吻落在她失却温香的樱唇,一点一点,浅吮深饮。
这便是他期待了许久的深情一吻啊,不是在她生前,而是死后。
忽然间,愈发地觉得自己可悲了,可悲得只能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因为,惟有它,她带不走。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为这份卑微的爱意而感到无力之极。
“皇上,”一道身影跃上屏风来。
一袭殷红宫装的年青内监,手执拂尘,低头进前,犹疑着禀道,“太皇太后携裕王至九龙山疗养返驾,此时……已到了宫门口了。”
男人离开女子的唇瓣,眉心蹙起。
绵然立起身,出得外来时,不觉一阵恍惚,微见摇摆。
内监忙伸手相搀,“皇上?”内监忙伸手相搀,“皇上?”
皇帝却将之挥退,转身,一步一步向着殿外缓缓走去。
高大伟岸的背影,一失从前的威仪英秀,竟是那般的落寞!
使得身后相随着的贴身内监,也忍不住暗暗摇头叹息,跟着一起难过。
悄无声息的凤寰宫里,纱帐霞幔静垂,偶有殿外秋风探进,便轻轻拂了一角。
扬起又飘落的绫缨间,隐约可见凤床上横陈的女子,纤长的睫微微颤了颤,细润的指尖不易晓觉地动了一动。
势很快便要醒转一般。却又迟迟不见醒来。
不消半刻钟,床上的人儿忽而再度有了动静,这一次,她慢慢睁开了双眼,懵然地注视着帐顶,映入眼帘的幔帐质地考究,先觉华贵,后感震惊。
她想出声,却喊不出来,口中衔着的陌生物件令她瞠目。
心上一凛,忙侧头艰难地吐出一颗紫红色的大珠子来,擎在手心,色泽光鲜,温润鉴人,看起来可是极养眼的,当是好东西不假。
诧异之余,这厢惊魂甫定,待得勉力撑着身子坐起,惊异与错愕的须臾,不由失声,“天呐,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苏航?苏航你在哪里?”她下了床,胡乱地就要找起人来。
可在双足踩于踏板上时,红彤彤的木板一如明镜似的,清清楚楚地照见了她白皙清艳的五官,和俯身时那一袭如火的凤衣。
坐在床沿上的人儿登时僵住,恍然若梦地抬起自己的手,送至眼前,确见纤细可人,修长白嫩,十指未沾阳春水。
竟果然不是她——林妙锦的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忽然,又慌又怕。
妙锦分明记得,自己横穿马路时出了车祸,弥留之际,男友苏航抱着她哭泣,接着,接着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了,她不是应该在医院的么?她好像受伤了,她应该在医院的呀。
“苏航?!”
妙锦胡乱穿上凤鞋,绕过誊勒着貂婵拜月的风屏,提着长长的裙裾径往殿外而去。<igsrc=&039;/iage/29588/9754334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