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天下没有了朱镜辞
“然后，天下没有了朱镜辞？“陈帝都显然很不同意朱大先生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及他所表现的观点。
“嗯！“但是朱大先生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微笑着点点头，说道。
朱大先生的笑容当中，带着丝丝满足。
陈帝都始终不同意朱大先生的观点，但是看着对方脸上满足的笑容，却没有再争执下去的意思。
“年轻人终究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终究是老了！“朱大先生说自己老了，作为法身榜上前三位当中最年轻的人，他说他自己老了。
陈帝都没有说话，而是继续静静地听着对方说话。
“原本，我应当是一个灿烂的人，但是呢，我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伤感的名字，看来我也是灿烂不起来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说到这里，朱大先生不住的摇头，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
“如果我还如同你一般的年纪，我一定选择留在家里，那时候，天下没有了朱镜辞，没有了法身第三，没有了那一袭红袍......“说道这里，朱大先生听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先生这算是什么？临终托付吗？“陈帝都问道，虽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谈不上，只是想和人说说话而已！“朱大先生说道。
“生于秋天，死于秋天，这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朱大先生说道。
楼外，一女子，掩面哽咽，自然是玉六公主。
朱大先生摆摆手，示意陈帝都可以离开了，两个人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想法，心中同样的失望，然后辞别了对方。
走下楼，陈帝都看到了风中孑立的玉六公主，摇摇头，说道：“先生说了一堆我不懂的话，留下了这件东西！“
那东西指的自然是朱大先生写在笺纸上的东西。
玉六公主没有关注这些，摇摇头，说道：“你会懂的！“
出了朱大先生府邸，虚谷楼当中再次出现波动，一道巨大的虚影几乎将整个长安笼罩，陈帝都嗅到了一丝强大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气息。
那种气息，不属于法身，或者说，是在法身之上，毫无疑问，那是天道。
“江湖，我走了，师妹，我为你做最后一点事！“这是朱大先生的声音，陈帝都立刻惊愕的回头望去。
“走了？“陈帝都皱起了眉头，难道，朱大先生真的要死了？
天道的气息笼罩着长安，人们欢呼雀跃，但是朱大先生的那句话，终究让一些人心中不得安宁，朱大先生，真的要走了？
“往矣！“这是朱大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与此同时，长安皇宫之中，正站在群臣首辅位置上的太师苏若方显得十分的慌乱，旋即，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渗出，睁大着眼睛看着皇宫的穹顶。
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平静，朱大先生说完往矣两个字之后就再没有了声响，连同笼罩天空的天道气息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陈帝都立刻回身奔向朱大先生府邸，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了里面一片枯萎的秋彼岸花，还有那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女人。
毫无疑问，朱大先生死了，留给自己的，除了那一席话，还有手中的诗，当然，此刻看来，就是绝命诗。
“往我一生，剑半成，情半路，辞镜不上堂！“短短的时间里，陈帝都再读来，已经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之前陈帝都总觉得朱大先生是在等，是在隐忍，是在布局，小楼枯坐二十年，陈帝都不相信朱大先生就是为了今日之死，但是没想到，朱大先生真的死了，连同那一片秋彼岸，一同死去了。
整个长安，无数人猜到了这种肯可能，哭声哀嚎之声遍地，多少佩剑男儿跪在地上捶地谩骂哭泣，即便是之前从灵府当中跌落下来时已经猜到，但是人们终究害怕这一天真的到来，然后，这一天真的来了。
就好像，朱大先生的那一句：然后，他死了！
同样的结局，只不过来的更加仓促一点，没有任何的铺垫。
第二天，天空下起了小雪，陈帝都站在天香楼的楼顶，看着曾经的朱大先生府邸，接了一片从天空当中坠落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大先生死了，死在了秋天的最后一天里，今天，下雪了，冬天来了，这便不是再属于朱大先生的季节。
多少人展望了二十年，期待了二十年，最终却不过等来了一个下雪的冬天的前一天的一个秋天。
虽然这句话很拗口，但是人们总喜欢这样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生于秋天，朱大先生也终于死在了秋天。
虚谷楼的对面，千星老人一袭白裘，坐在懒榻之上，梅花树下，一片白雪之中，微闭着双眼。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这个教出了曾经天下最耀眼的天才的人此时的心里在想什么，想几十年前那红衣少年郎走进自己门下的那一刻，想自己刚刚见到女帝怀中那个娇纵的青年的模样？还是想不久之前虚谷楼中的一盘棋局，还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凋零之前最为耀眼的模样。
一滴泪，从微闭的眼角流落，在老人苍老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随着风一吹，泪干的痕迹十分明显。
多年以后依旧能听人在议论那个距离天道仅仅一步之遥的人，他用自己的一生，诓骗了天下的所有人。
他用他前半生的耀眼，遮挡住了他人生的后二十年的枯坐，以及两鬓的斑白，还有他躺在榻上的模样。
人们愿意记住的，只是他璀璨的模样，相比于更加耀眼的朱雀满铺花，人们更愿意说的是红袍染血出陵州，剑抵玉连不回头。
很久之后，陈帝都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虚谷楼当中的几乎每一句话都是错的。
只有一句，或许是对的！
“然后，天下没有了朱镜辞！“
因为那一天，天下，真的就没有了朱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