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错从另一边看去,只见二十余个携带刀剑的青衣人缓缓逼近,为首那微胖的白须老者和漂亮的中年妇人,正是萧错半年前在普济寺见过的,冥王庄庄主严隧和闭月宫宫主花清蝉。
萧错道:“他们要找的应该都是我,不关前辈的事。”
老酒鬼摇摇头,笑道:“这些人小气得很,我敢去大声说他们客栈的酒兑了水,他们肯定也不想放过我。”
萧错道:“果真越是没本事的人越小气。”
季秋霖带的人不多,但他身后有个留了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看他行走间气势十足的样子,只怕真正难缠的是他。
季秋霖大声道:“萧错,我找了你那么久,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了,当日一剑之仇,我定要向你讨回来。”
萧错听后不免一阵大笑,道:“季大公子这话着实有趣,我萧从恕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在京城里谁要找我都很简单,怎么你需要找我这么久?再说你那一剑,跟我有关吗?”
“你跟龙追忆那个女魔头本来就是一伙的,杀了你,我自会去找她!”
“还有我们!”随后到来的一行人也与季秋霖站到了同一边,花清蝉朗声道,“当初龙追忆那个女魔头害得我们六大帮派损失惨重,就算你是朝廷的郡王,这仇也一定要报!”
萧错无奈地摊开手,道:“我都没招惹过你们呢,这一个个的就要把我活剥了?”
花清蝉道:“你没招惹,可你的未婚妻龙追忆欠下的债,找你讨回也是一样的。如今你又敢去我们的客栈砸场子,不找你找谁?”
萧错正叹息着,老酒鬼突然问:“无夜城的龙追忆……是你未婚妻?你还是朝廷的郡王?”
萧错点点头,道:“看来这个大麻烦是甩都甩不掉了。”
老酒鬼依旧悠闲地喝着酒,瞅了一眼外面的人,淡淡地道:“冥王庄和闭月宫都是些庸才,你只要当心花清蝉的暗器和毒药便可,长河帮那个留胡子的老头叫赵胥,虽然内力不行,但招式很快,你要小心提防。”
萧错笑着解下腰间的剑,笑道:“多谢前辈指点。”
——
一阵寒风狂扫而过,吹起地上零星枯草落叶。
萧错握紧五常剑,看着跌落一地的冥王庄和闭月宫众人,讥笑道:“当初在普济寺,你们冥王庄和闭月宫为了抢千劫引,用卑鄙的手段暗算龙追忆不成,反而掉入她的圈套,以致自相残杀损失惨重,我还以为你们会痛改前非,没想到原来是死不悔改啊!”
严隧虽未被萧错打倒,但方才短暂的交手已让他明白自己绝不是萧错的对手,所以在几个弟子的护卫下,他后退了三四步,手中的横刀也渐渐垂了下来。
花清蝉扶着篱笆庄慢慢站起身子,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死死盯着萧错的左手。
萧错左手中握着的,是一支细长的柳叶镖,那是花清蝉趁他和严隧交手时向他投出的,不过被他稳稳地接住了。
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柳叶镖,萧错缓缓松了手,任凭东西滑落在地,然后对花清蝉嗤笑道:“同样都是姓花,同样擅长暗器和毒药,可惜,你与无夜城的人,差距太大了。”
花清蝉咬着牙一脸怒色,却是不敢再轻易出手,只好把目光看向长河帮的人。
季秋霖握紧了手中的剑,却没挪动半步,只是恨恨地盯着萧错。
萧错道:“季大公子当初为何会挨那一剑,你我心里都很清楚,难不成你还觉得委屈?”
季秋霖身后那个叫赵胥的八字胡老头上前两步,肃声道:“他若犯了错,那也是我们长河帮的家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管。今日我要向你讨的,不只这一笔债,阡阡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你却胆敢欺负她!”
“莫非你就是赵姑娘口里那个天天给她讲故事的小老头?”萧错上上下下打量了赵胥一番,不禁摇头叹息道,“她口中那些行走江湖的规矩,她憧憬的那些行侠仗义的生活,都是你的故事教给她的?”
“是又如何?”
萧错再次嗤声笑道:“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是非观念的人,一个只会对不懂事的小辈胡乱吹嘘的人,有资格去教别人么?她本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可你既没告诉过她江湖险恶,也没教会她什么是黑白对错,你口口声声说把她当亲生女儿,可真正害她的人是你。”
赵胥道:“阉党走狗,武林败类,也配跟我谈是非黑白?”
看着他已拔出了兵器,萧错紧了紧握五常剑的右手,笑道:“你方才不出手,不就是想趁我和他们交手的时候摸清我的身手么?如今,你确定还要跟我动手?”
“确定!”话音落,赵胥已极速向萧错冲了过来。
“铛!”两剑相遇,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赵胥的剑竟然没被斩断!
这是萧错用五常剑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赵胥冷笑道:“我早听阡阡说过你有柄很锋利的宝剑,可以斩断一切兵器,可惜,我这把,也不是普通的剑。”
萧错虽有几分诧异,但还不至于会影响到他出招,所以下一瞬,他以更快的速度抢先进攻。
按老酒鬼的说法,赵胥的剑法以“快”为取胜之道,然而“若水剑”也是世间难得的极快剑法,这场生死对决,倒瞬间成了速度的比拼。
老酒鬼缓缓从地上站起,看着激斗的两人,大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赵老头的武功进步不小啊,看来赵万里平日没少教你功夫,不过我就纳闷,为何这么多年了你在长河帮依然只是个小小的管家?看来赵万里还是没解开心结呀!”
赵胥似乎晃了一下神,也就在这一瞬间,萧错的剑直直地朝前破空而去,紧紧抵住了赵胥的喉咙。
而赵胥的剑尖,还在离萧错胸口三寸远的地方。
萧错道:“你输了。”
赵胥瞅了一眼远处的老酒鬼,缓缓闭上了眼,道:“我输了,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萧错勾起唇角无奈地笑了一下,却是走到一边蹲下身捡起剑鞘,缓缓收剑入鞘。
赵胥道:“你为何不杀我?”
“杀了你,对我有何好处?季秋霖为何会受伤,你心里不也清楚?真的该怨我,或者怨龙二姑娘么?我和赵姑娘的事,不是哪一方的错,而是……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若你回去以后还要继续跟她讲故事,麻烦先考虑清楚你的故事会教给她什么吧。”
赵胥沉默片刻,低声叹了口气,再次转头看着老酒鬼,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酒鬼就是老酒鬼,问那么多做甚?难不成你想请我喝酒?”
赵胥顿了顿,却是突然对着老酒鬼抱拳行了一礼,拉着依旧百般不服的季秋霖转身离开。冥王庄和闭月宫的人见长河帮都败了,自然也不敢多留。
萧错回到院子里,对老酒鬼行礼道:“方才多谢前辈帮忙。”
“有什么好谢的?我说了那赵老头内力不行,而你方才出手我倒是看出你内力深厚,就算我没扰乱赵老头的心神,再来五十招他也必败无疑。”
“前辈方才说……长河帮赵帮主的心结?为何前辈这话一出,赵胥就心神不定了?”
老酒鬼白了萧错一眼,道:“都是些老头子的陈年旧事了,你这么感兴趣?”
萧错摇头笑道:“晚辈只是随口问问,既然前辈不愿多提,晚辈也不会无礼。”
“这不就得了?”老酒鬼又一屁股坐到地上,递了个酒葫芦给萧错道,“要是继续喝酒,我老酒鬼奉陪,若是想追问老酒鬼的身份,那就趁早滚蛋,懂吗?”
萧错也坐了下来,笑道:“前辈不愿说的,晚辈自也不敢追问,不过看前辈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所以晚辈还是斗胆,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你要找人?什么人?说来听听。”
“就是当年的三大神医之一,胡颓子和相思子两位前辈的师妹,金樱子。”
“啪!”老酒鬼手中的酒葫芦猛地掉落在地,他抬头盯着萧错,缓缓道,“你真的……是无夜城的人?是龙追忆的未婚夫?”
见老酒鬼那么大反应,萧错心里已经暗暗揣测,或许面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前辈真的知道些什么,所以他正色道:“晚辈是雾流山庄的人,不知道算不算是无夜城的人,但确实……已与龙追忆定了亲了。”
“那你要找金樱子,无夜城的人也知道?”
“是。”
“我是问,无夜城的龙老城主也知道?”
“龙老城主并不知道,因为晚辈离京的时候,他不在城中,这个……与晚辈要找的人有关么?”
老酒鬼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关,与无夜城……无关。”
萧错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异样,可是他整张脸都脏兮兮的,低头的时候凌乱的头发又遮住了半边脸,所以萧错也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只能低声问道:“前辈您……没事吧?”
老酒鬼叹了口气,道:“我也懒得问你要找金樱子做什么,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你不可能找到她,就算找到了,她也不可能理你,所以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前辈的意思,便是您认识金樱子前辈了?”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必再问,我也不想再提,你走吧,就当没见过我,以后也别来烦我。”
“前辈……”
“走吧,走吧……”老酒鬼呢喃着进了破破烂烂的木屋,把门关上后就再无半点动静。
萧错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上前去推开屋门,只能折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