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兄!”
方侵竹听到耳畔的呼唤,回过神来,发现沈浪有些担忧地望着他。原来他和系统对话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目光呆滞,傻了的模样。
“你没事吧?”沈浪问。
方侵竹摇了摇头。他的手臂仍被百晓生捉着,对方气哼哼的,看起来不会轻易罢休。
“百晓生,我有办法还你银子。”方侵竹手腕一转,劲力自手腕外放。那百晓生吃不住,立刻松开了手。
“怎么,你还打算动手吗?”百晓生冷笑。
“自然不是。”方侵竹微微一笑:“还请先生宽限一些时间,至迟明天早晨就可以把钱给你。”
百晓生道:“方公子是在把人当猴耍呢。除了做梁上君子,我不信你一晚就能变出五百两。”
方侵竹只是微笑。
百晓生见他不答,语气和缓了些:“其实,只要你动动笔,莫说五百两,明日我还会再奉上五百两的银票。”
忽然有人轻声笑了出来。
竟是花满楼。他道:“没想到在下的画像竟值这么多银子。方公子,不如你便画了吧,这银子到时候可分我一半。”
花满楼竟也缺银子?
不,他肯定是在说反话!
方侵竹看着温润而笑的花满楼,竟觉得有些害怕,连忙道:“不不不,花公子,我是绝对不会冒犯你的。至于画像,您就大人有大量,当做没听到吧。”
花满楼荡了荡杯盖,没再说话。但是他的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陆小凤左看看有看看,忽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两指一夹递到百晓生面前:“这是大通钱庄的银票,只要有大通钱庄的地方皆可兑换。方公子欠的债,一笔勾销。”
百晓生的脸色变了变。其实,他说出银票的事只是想逼春山樵继续作画,如今春山樵像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不愿意出手。可惜他的江湖美男图,在找哪个不怕死的画呢?须知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美男啊!
百晓生暗自揣测,或许春山樵只是却不过颜面,不敢当众冒犯花满楼。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自三年前那件事之后,花满楼的确变了很多。
“春山兄,我这榜单上还有其他人,你要不要一试?”
方侵竹吓得连连摆手。他昨晚看了看系统上的美男榜,都是些什么人物啊,宫九啦,杨莲亭啦,无情啦……
要画这些人的果画,简直吓死人。失忆前怎么胆子这么大?
百晓生也只好一声叹息,拿走银票。
“陆兄,这……”
“方公子不必在意,其实在下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什么好奇心?”
“方公子方才说明天一早就能凑出五百两,当真?”
“自然。”
“方公子为何能如此自信?需知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方侵竹但笑不语。
陆小凤眼珠一转:“难道,是有佳人相赠?”
方侵竹摇了摇头。
陆小凤看向沈浪。沈浪苦笑道:“在下也想慷慨猎狼,但有心无力。不过话说回来,方五,我的画像值多少银子?”
他竟问得很认真。方侵竹哪里知道?谁知百晓生立刻道:“和花公子一样,也是一千两。”
方侵竹顿时有些冷嗖嗖的,既不敢看沈浪,也不敢看花满楼,只好装死。
陆小凤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方公子明早确实能拿出五百两银子,我陆小凤情愿绕着仁义庄倒立三圈。”
方侵竹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啊,赌便赌。不过我觉得倒立没什么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
方侵竹的目光在陆小凤脸上一扫,停留在那两撇胡子上。陆小凤被他看得冷嗖嗖的,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陆小凤,如果你输了,敢不敢把下面的眉毛给剃了?”
“噗!”饶是镇定的花满楼,也差点喷出一口茶。司空摘星拍桌大笑起来:“妙!妙!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
“因为我们已经忘记他那只是胡子,只记得是四条眉毛了。”
刮胡子正常,但眉毛岂是能刮的?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忽道:“好!赌便赌了,我陆小凤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赌约了。如果到了明早你没有五百两,便……”
陆小凤灵机一动:“便替我画一副画像!”
“……”
方侵竹相信,被陆小凤雷到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他听到大厅里好几双筷子落地的声音。
这时,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原本紧闭的窗户被刮得砰砰直响,一缕缕冷风从窗户缝透进来,像针一般扎在脸上。
“这雪越来越大了!”百里千担忧地说道。他家在落月城,必须大年三十之前赶回去,而今日已经是腊月十五。
这时,一个青衣小仆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啦!死……死人了!”那小仆脸色苍白语无伦次,手指着门外。一时间数十条身影闪动,有的从门,有的从窗,都到了这大风雪中。
方侵竹跟在众人身后,最后走了出来。门外的雪已经积得很厚,只有风墙前的雪地被铲开了些。这本是为了今天“看榜”而准备的,没想到厚厚的大雪下却埋着一个人。
方侵竹站在外围,只能看见许多人的头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走。”沈浪提着他的腰,凌空飞起,落在屋顶。
屋顶的雪也很厚,方侵竹整个身子都陷进雪里,但也没办法了。
风墙下倒着一个人。这个人趴在地上,看不清脸。陆小凤把那人抱起来翻了个身,花满楼则是搭着那人的脉,摇了摇头。
“是谁?”方侵竹问。
“崆峒小雷霆剑陆风。”
方侵竹一惊:“昨晚的陆风?!”
沈浪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时不知有人说了什么,许多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屋顶上的沈浪。
沈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兄,下去之后,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沈浪很凝重,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你担心他们怀疑杀人的是你?”
沈浪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昨晚我和你一直在一起,可以为你作证。”方侵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清楚,这个证言并不是牢不可破。
沈浪看着他笑了笑:“小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单纯。现在……你还是如此。”他深吸了一口气,提着方侵竹的腰,又飞了下去。
风墙前的那群武林豪客全都转脸面对沈浪。他们有的很愤怒,有的困惑,有的很担忧,有的遗憾。
但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毕竟这么多年来,沈浪的名声也不是白混的。
“沈浪,你……”却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白飞飞被人扶着走出人群,脸上尽是泪痕。她一身白衣,在风雪中更显得楚楚可怜。
“你何苦为了我如此!这叫我……如何过意的去?”白飞飞脸色苍白,靠在华山女侠楚莹莹的身上,几欲昏倒。
吃瓜众纷纷表示:唉?怎么回事?
倒是大和尚慧音大师走了出来:“阿弥陀佛,现在风雪如此之大,不好让陆少侠在风雪中久呆,我们还是先回大厅再做商议吧。”
于是,陆小凤抱着已经毫无气息的陆风,众人一路回到大厅。
二庄主齐智已经等在大厅里。
“侄女,这是怎么回事?”齐智见白飞飞被人扶了进来,连忙把她安顿好,问。
白飞飞张了张口,眼泪却先落了下来。但也不用她说,早有人把风墙下发现陆风尸体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陆风被陆小凤放在了一张桌子上。因为身体早已被冻僵,他仍然保持着趴在雪地上的姿势。
“陆贤侄!”齐智快步走过去,他起初不敢置信,但等见到被冰冻的尸体,亲自把脉,颤抖地说道:“是我害了你啊!你放心,我齐智,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齐智眼中泛着血丝,抬头一望众人:“这是谁下的手?”
方侵竹暗皱眉头,齐智这话,竟是诛心之言。他怎么能断定陆风一定是在场之人所害?
果然,所有人都看向沈浪。
楚莹莹说道:“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知道,昨晚吃饭时,只有沈郎君和陆风有冲突,那之后,就在没有见过陆风。”
楚莹莹的相貌并不如何出众,她说这话时,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两个眼睛里一片木然,更让人觉得,其实是悲痛在心。
白飞飞反而撑起身子,安慰起楚莹莹来:“楚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你想开些……”
这一下,却把楚莹莹和陆风的八卦揭破在众人眼前。
楚莹莹的脸色变了变,但那只是转瞬之间的事,然后,又是一副什么都没有的表情。
齐智并没有纠缠于这段八卦,他道:“沈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沈浪道:“陆风并非为我所杀。”
齐智道:“我自然是相信贤侄。”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说道:“空口无凭,难道沈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说这话的正是百晓生。
沈浪道:“先生说的是,比如请人先看看尸首的情况?”
“说了这么久,”陆小凤忽然道:“连天青连大庄主呢?”
齐智的脸色一暗:“今天早晨,兄长的病情突然严重起来,我和三弟不敢离开左右,所以才托飞飞侄女张贴榜单。”
陆小凤看起来并不关心陆风,因为他紧接着问了一句:“这一次,悬赏的是谁?”
人人都知道,仁义庄赏善宴第二天早晨张贴的榜单,是最恶、也是最难捉拿的人。
齐智看向陆小凤,脸色竟有些为难。他的目光在花满楼脸上划过。
花满楼迅速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白飞飞擦了擦眼泪,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纸,展开在众人眼前。
“今日悬赏的,是天生楼楼主——李解鞍。”
方侵竹听到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沈浪的脸色都冷了起来。
只是一人的反映最特别。
花满楼背过身去,陆小凤竟担忧地看着他。花满楼的背影看起来并无特别,只是他的手指一用力,洁白的茶杯立刻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