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他瘦的惊人的身材上,形容枯槁的面容上,还有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的黑暗气质上,还有那张被口罩和眼罩遮住了四分之三的脸庞上。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扶在轮椅上的手上,那双手,虽然也有伤痕,可是却呈现不健康的白色。
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久没出门了......
大概火灾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谢凝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动作,夏芷芸下意识想要去扶,被林景焱拦住了。
谢凝步履有些艰难地走到了模型旁边。
仔仔细细地看了整个模型的结构。有时候拿起一些零件看了看。最后弯腰俯身看了看隧道和那些小房间。
“很好。”他终于开口,嘶哑的声音响起。
夏芷芸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这个方案能够获得谢凝“很好”的评价,那便算基本过关了。
“不过......”谢凝接着说,夏芷芸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这个地方,这边,还有这边,全部铺上绿布。你初期创意的门,不要木门,做成纸门。另外在这些场景里面,加上中国元素,甚至江城元素。毕竟airbnb的初衷是想要打开中国市场不是么?中国自己的特色房源也需要考虑进去。火车既是带着游客体验世界各地的特色民宿,也是把airbnb从国外带入中国的含义。”
“火车缓缓驶向中国......”夏芷芸听了以后喃喃自语。
“谢导,谢谢你,你的这个创意实在太好了!”夏芷芸欣喜若狂,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没想到谢导这才刚来,总共不到十分钟,就把她的创意挖掘出了新的角度和层次。
谢凝面罩下的唇角竟然渐渐勾起。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个女孩很有意思,这群人很有意思,这个创意很有意思。
他突然惊觉,自己竟然觉得有意思?
他已经活得像个活死人很多年了,竟然还会觉得某件事情有意思?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默默地看向林景焱,林景焱也在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林景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竟然觉得谢凝正在对着他笑。
等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谢凝又转过身,收回了视线。
林景焱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他也许如他第一次见到这堆模型时的感觉相同吧。
正当夏芷芸的广告拍摄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夏小姐,好久不见了。”祝薇雪冷笑着看着她说道。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夏芷芸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妻子,紧紧蹙着眉头问道。
前段时间才见过徐诗弈,如今又见她妈,徐家的这些人为什么非得阴魂不散呢?
“哼,江城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祝薇雪冷冷地说道。
“好吧,你找我什么事?”夏芷芸隐忍着问道。
“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吧?”祝薇雪看了看这周围荒凉的环境。
夏芷芸不耐烦地打断,“这是我的工作场合,很抱歉我没时间跟你去其他地方,有话你就直说吧!”夏芷芸毫不客气地说道。
祝薇雪眉角微微抽动,似乎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
可是最终她还是妥协了,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种荒郊野外废弃工厂前跟人谈事情,夏芷芸对她防备心理极重,大概连车上都不愿意跟她去的。
不过只要能达到她此行的目的,那她也不介意这些细节了。
“夏芷芸,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也就是徐鼎丰联系了徐家的律师,企图修改遗嘱?”
夏芷芸微微一怔,冷笑道,“首先第一点,徐鼎丰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我的父亲。其次,他的遗产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祝薇雪咬唇说道,“哼,漂亮话谁不会说?都说自己不在乎,可是个个都惦记着徐家的家业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巴巴地找来跟我谈?”夏芷芸觉得跟这种女人说话还真是费劲,“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祝薇雪赶紧叫住她。
“我既然来找你,那肯定是不止告诉你这些。”她幽幽开口,涂满红色指甲的手指打开包,拿出了一张支票,“这里是一百万的支票,如果你答应我离开江城,离老爷子远远的,不认他当父亲,那这只票就是你的了。”她居高临下地说道,“否则,我保留追究当年你母亲违约的法律责任。”
夏芷芸心底一阵难过。
可是表面上依旧不愿意表露出来,“你既然能找到我,那么你应该调查过我的身份,我是薄氏集团薄黎川的妻子,你觉得我看得上你的一百万支票么?你就算再多加两个零,我也未必能瞧得上眼!”
夏芷芸心里颇为得意,跟着薄黎川这么久了,虽然她从不贪恋他的财产,可是装逼谁不会啊?
区区一百万就能让她从江城消失,真不知道这个徐太太是如何的自负!
“好好好,你看不上这支票,那么你母亲呢,难道你也不顾你母亲了么?当年那份协议你也看过了,她签了字就有法律效果的,她违约了,我自然有找她麻烦的方法。你不在意钱,也不在意她么?”
夏芷芸掩饰好自己心中的痛意,淡淡地开口,“一个从来只知道疼儿子不知道疼女儿,甚至跟你签下了什么流产同意书的母亲,你觉得我能有多在意?要起诉,要追究责任你请便,我就不奉陪了。”夏芷芸说完以后便回到工作室,把祝薇雪的愤怒留在了门外。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遗产......支票......协议......违约......
一切的一切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谢凝此时正在对场景做着最后的调整,他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如同当年那样,十分投入。他几乎忘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忘了因吸入大量浓烟被重伤的肺部和被灼伤的嗓子,忘了这些年的苦闷。
在工作里,他就是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