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然和妹妹都住在兰苑里,五岁的弟弟李欣睿却跟着王妈妈住在李老太太的延寿堂里。平时很少过来一起用膳。
近几日,老太太带着李欣妍和大少爷李欣宏回李家坳吃喜酒,顺便在二儿子那里住几天,李欣然便天天把弟弟叫过来乐呵乐呵!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妈妈牵着胖乎乎的李欣睿走了进来。他看见两个姐姐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口齿清晰、软糯腻人的唤道:“大姐姐,三姐姐,睿儿来了!”
只见胖乎乎矮敦敦的李欣睿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团花的对襟小衫,同色的折腰裤子,活像一个招财小童子,看着就喜庆可爱,加上他此时学着大人的样子抱着拳头,躬着身子,越发令人怜爱。
李欣然笑得眼泪就流出来,她起身抱起弟弟,捏捏他肉坨坨的鼻子问道:“小没良心的,姐姐不叫你你还不过来呢!”
王妈妈正准备替李欣睿回答,李欣然冷眼瞟了她一眼,她连忙讪讪地低下了头。
李欣睿见姐姐生气,不知真假,他着急地抱着姐姐的脖子晃悠道:“大姐姐错怪睿儿了,王妈妈带睿儿给爹爹和姨娘请安才来晚了!”
李欣然听了,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给姨娘请安?以前自己怎么不知道?虽然李家如今没有主母,但她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让嫡子给她请安?就不怕折了阳寿?
她不动声色,冷冷地看了眼王妈妈,随即沉声问道:“王妈妈许是年纪大了,如此糊涂了,竟然忘了府里的规矩?”
王妈妈一愣,心里有些发慌,但看着眼前的大小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虽然都是以前夫人身边的红人,但到底都是秋后蚂蚱,蹦跶不出多大的动静。
于是,王妈妈表面恭恭敬敬,低眉顺眼地回道:“大小姐错怪奴婢了,奴婢怎会做那等没规没距的人呢?”
孙妈妈厉声喝道:“大胆,真是越发骄纵了,一个奴才竟然敢和主子顶嘴!该掌嘴!”说着就欺身上前,左右开弓,还没等王妈妈反应过来,“啪啪啪”四个大耳刮子已经招呼完毕。
王妈妈顿时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痛,嘴角有粘稠的血液淌下,嘴里一股血腥味冲的她几欲呕吐,嘴皮发木,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伙了。
真实的疼痛终于让她反应过来,她真的被人打了!
自从她跟了宋姨娘,何时遭过此罪?
她抬起头,含糊不清的叫道:“奴婢不服,奴婢是宋姨娘的人,大小姐凭什么处罚奴婢?”
“凭什么?凭的就是你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到此时还不知悔改,看来,刚刚的处罚太轻!孙妈妈,再掌嘴十下!”
王妈妈此时已经有了防备,孙妈妈掌嘴就有些费力。刘妈妈给几个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按住王妈妈,一个粗使婆子顺利地打完了十个嘴巴子!
孙妈妈平时做的都是细致活,力气自是没有粗使婆子的大。王妈妈刚刚还只是红肿的嘴唇,此时已像猪嘴一样厚厚地外翻着,脸上已经失去了脸的本色儿,猪肝似的黢黑。
李欣然知道平时王妈妈仗着是宋姨娘的人,在孙妈妈等人面前作威作福,他们早就想出口恶气了。
不过,李欣然认为要想彻底打垮敌人,小打小闹不过是隔靴搔痒,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招击中要害,让对手永远不得翻身。
她看着眼前的奴才虽然有了怯色,但还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心里更加笃定宋姨娘平时对自己姐弟三人的好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
她并不着急,只是慢慢诱导着王妈妈说出更多的话,出更多的错,以便找机会给她致命一击。
“现在可以说了,你带着睿儿早上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这时才来兰苑?”
王妈妈见大小姐又对她客气温婉起来,觉得自己定是得了宋姨娘的重用,这才让大小姐害怕起来,又按不住地得瑟起来,立即张口含糊回道:“奴婢带着二爷去给老爷和姨娘请安去了,有什么错吗?”
“给姨娘请安?”李欣然语气陡然加重,唬了王妈妈一跳,她也没多想,立即再次答道:“是呀,二爷每天都会去给老爷和姨娘请安!”
“砰”的一声,李欣然把手中的茶杯掷到王妈妈面前厉声喝道:“大胆奴才,你竟然让一个主子去给个奴才请安?是哪个指示你的?”
姨娘虽然在府里有一定的地位,但终究是个奴才,地位低于府里的少爷小姐,少爷小姐是不用给姨娘请安的,这是规矩。
“奴才?宋姨娘不是管着家吗?”王妈妈睁着红肿的双眼疑惑地望着眼前幼小的身影,不相信此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不是,这宋姨娘可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啊,是这李府里将来的当家主母啊!这不,现在府里一切不都被她掌控着吗?扶正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王妈妈还在困惑,李欣然却怒不可歇地斥责道:“看来王妈妈真是老了,竟然主仆不分,来人,打三十大板,撵到庄子上去!”
孙妈妈一挥手,立即进来四个粗使婆子,捡起王妈妈的双手双脚,准备把王妈妈拖出去。王妈妈醒悟过来,立即杀猪似的吼道:“奴婢不服,大小姐凭什么惩治奴婢?我要见宋姨娘!”
李欣然站起来,走近王妈妈,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妈妈那肿得茄紫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还知道我是这府里的大小姐?你刚刚喊她宋姨娘,说明你还没糊涂透顶,她就只是个姨娘,你懂吗?”
姨娘不过是个高级奴才罢了!和你一样不过是个不安于现状、贪得无厌的下人!
她望着直呼冤枉的刁奴,只觉得怒气蹭蹭往上涌,不过一个得宠奴才就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见自己以前想要以和为贵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她转过身平息一下怒气,然后吩咐道:“既然此刁奴觉得冤枉,三十大板打完后去找宋姨娘拿了他们一家的卖身契,把他们全家都卖给人牙子,让她过好日子去吧!”
王妈妈听到要把自己全家都发卖出去,顿时蔫儿了!这是怎么了?一向文弱两款、任自己哄骗的大小姐怎么变得这么强势?
自己本是个乡下种田的,在家时,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还填不饱肚子。
好不容易凭着自己和宋姨娘的关系进了李府,站稳了脚跟,在府里刚刚得到宋姨娘的赏识,女儿也派到了大爷的身边做了一等丫鬟,眼看过几年就能傍上大爷做个吃香喝辣的姨娘,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把自己卖出去呢?
不能就这样算了,宋姨娘可不能不管自己,自己可是为宋姨娘做着重要的事情呢!宋姨娘怎么能离得开自己呢?
想到这里,王妈妈嘶声力竭地喊道:“宋姨娘啊,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为姨娘做事可是尽心极力啊!”王妈妈嘴被打肿了虽然吐词不清楚,但是也不难听懂。
为姨娘做事?李欣然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什么东西裂开一样疼痛。宋姨娘让王妈妈做了什么事情?她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画面,弟弟成了傻子,宋姨娘的儿子成了宋府的嫡子。
她立即吩咐道:“等等!”几个粗使婆子不明就里,但还是顺从地像丢东西一样把王妈妈丢在地上,摔得她哎哟哎哟直呼疼痛。
王妈妈见自己搬出宋姨娘,大小姐就吓得放下了自己,心想自己押对了宝,立马坚定地傍上宋姨娘:“大小姐,你不能发卖了奴婢一家,奴婢一家可是为宋姨娘做事的啊!”
李欣然微微一笑,反问道:“你真的是为姨娘办事?”
王妈妈见大小姐终于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在她看来只有宋姨娘才能决定她的去留,大小姐没有资格发卖她。
王妈妈见有了转机,立即回道:“奴婢正是为宋姨娘办事!”
她看着王妈妈无声地笑了,只是那笑容却如妖娆的罂粟花淬了毒般令人不敢靠近。她面色陡然一凝,厉声问道:“王妈妈可否说说你在为她办何事情?”
“宋姨娘让奴婢……”王妈妈正准备回答,猛然警觉的住了口。她警惕地望着大小姐,头一昂有些不屑地说道:“宋姨娘让奴婢做的事情怎能让大小姐知道呢?”
她心里的不安更甚,直觉告诉她,王妈妈做的事情一定和弟弟有关,是什么事情呢?她毕竟太小,想问题没有那么周全。她有些后悔以前对弟弟的看护太过大意,她认为弟弟是这府里的嫡子,有父亲和祖母的庇护,谁敢算计他?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幼稚了!
那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她要的恐怕不只是正室的地位,恐怕还有嫡子嫡女的位子吧!
她看着眼前的王妈妈,不知如何能够逼她说出实情!就在她踌躇不已之时,莲叶禀报说宋姨娘来了!
李欣然冷笑,来的还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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