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抱着笑薇,倚在软榻上和如玥说话,如玥的手就没闲着,一直不住的编着红绳结,十指如葱白柔荑,动作捻熟的绕着红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孕中你也闲不住,这样的活计让底下的丫头去做也就是了,偏还要自己费神。笑薇,瞧你额娘啊,真是不怕累着。”庄妃似说着如玥,却又与笑薇笑容相映。
如玥停下手上的活,对庄妃道:“这个连心结是编给笑薇的,她身上的玉佩还是你陪嫁的东西,流苏却陈旧了些。待会儿我编好了,你给她换上新的。”
“多谢额娘。”笑薇乖巧的应声:“母亲,笑薇喜欢额娘编好的连心结。”
“好,那等你额娘编好了,母亲就给你换上。”庄妃宠溺的抚摸着笑薇雪白的脸颊,只觉得如水般滑嫩,让人心疼:“只要我们笑薇开心就好。”
芩儿捧了一大跌酥软奶糕上来,逗着笑薇道:“小公主快瞧瞧,这是什么?”
“呀,奶糕!”笑薇咯咯的笑着,十分纯真的样子:“额娘、母亲,笑薇想吃奶糕。”
不待如玥开口,庄妃已经点了头:“让芩儿姑姑陪着你,却小几上吃。”
笑薇高兴极了,从庄妃的怀里挣脱出来,就着沛双的手落下地来,便一蹦一跳的跟着芩儿走去了小几。这也便罢了,正在如玥与庄妃看着她笑弯眉眼的时候,小公主忽然停下了动作,转回身恭顺的福了福:“多谢额娘、母亲,那笑薇不客气了。”
如玥与庄妃着实一怔,忽然又朗声大笑起来,笑薇也咯咯的笑的很甜美。
也唯有在这个时候,庄妃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这一世都没有辜负。如玥岂会看不透她的心思,更何况她眼角的泪光是那么的明显。“姐姐没白疼笑薇,她与姐姐是真真儿的连着心呢!”
“也是托了你的福。”庄妃笑着泯去眼底的泪光,坦然道:“若不是有笑薇,我这些日子该怎么熬过来,真不敢想象。”
如玥垂首,又绕了绕手里的红丝线:“宫里女子的命数,大抵都是如此吧。好不好过,总是在于自己的心,旁的姐姐也不要多去想了。”
“三阿哥入宫的事儿,你知道了么?”提及这个话题,庄妃敏感的想起了皇后。“眼看着皇后就要无依无靠了,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当儿子的看见额娘病的这么辛苦,难道就不会心软么?更何况,你真的相信三阿哥绝无谋逆之心?那可是皇位啊……”
“姐姐。”如玥略微抬起头,睨了一眼正吃得起劲儿的笑薇,复又垂下头去:“旁人心中怎么想的,如玥实在不愿意顾及。有了笑薇,有了腹中的孩儿,已经足够了。”
庄妃没有如玥这么好的心气儿,冷笑道:“只怕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皇后本是想要与媚贵人联手与你抗衡,却不想从中生出见鬼的这桩事儿来。非但没有联手,反而使得媚贵人恨透了皇后。加之如今你这一胎,又极可能是个阿哥,皇后怎么能不恨呢!”
“好好吃。”笑薇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儿,满脸都是小粒儿。如玥看着芩儿半屈膝柔和的擦着她的小脸,不觉心头柔软:“皇后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害怕本宫要以腹中的骨肉谋夺皇位。其实就算没有本宫腹中的骨肉,皇上的心意也是格外的坚定了,能继承大统的,唯有二阿哥一人。”
“但愿你心里永远会这么想吧!”庄妃总觉得,若是自己有了自己的阿哥,也一定会觊觎皇位。更何况是万千恩宠于身的如贵妃呢!明明就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心,与皇上的阿哥也必然会因此而更得皇上的宠爱。
那么……成为将来的储君,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么?难道年轻的时候屈居皇后之下为妃为嫔不辛苦么?将来还要以太妃之尊,葬于皇上身侧,而不是堂堂的一国之母?
有些入神,庄妃略微的沉下了头。
如玥猜到她在想什么,不觉苦苦的笑了笑。“皇上日理万机,总有看不完的折子,前朝人心难测,防不胜防也就罢了。连同后宫也是如此,姐姐难道会不清楚么?”
“这倒是呢,皇上凭白的遭了后宫多少算计呵。远的不说,单说昔日的定嫔,竟然伙同太监给皇上带……”倒吸了一口凉气,庄妃没敢宣之于口。
如玥的脸色也暗淡了几分,脑子里闪过了过往种种的情景,不免怨恨:“若是从前,我早些看清楚李氏的真面目就好了。她算计了皇上皇后,算计了我,这些或许都没什么要紧,可她竟然还算计了栾儿的命去……”
庄妃自觉失言,少不得灿灿的陪着笑:“瞧我这是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让你难受了!”
“额娘,栾儿是谁?”笑薇许是吃饱了,眨巴眨巴着眼睛,好奇的就跑了过来:“笑薇怎么没见过?”
如玥弯下身子,轻轻抚了抚笑薇红润的脸蛋儿,亲昵道:“栾儿也是额娘的孩儿,是你的亲姐姐。可惜很小的时候…,就没了……不然她也会和你一样可爱聪明。”
笑薇并不明白额娘口中所说的没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她能隐约感觉到额娘的笑容不那么好看了,于是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庄妃不由长叹了一声,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和玉娘娘一样没了么?”笑薇终究还是没有憋住话,眨巴着眼睛忧伤的问道。
庄妃摆了摆手,召唤了笑薇过来,双手将她捧进怀了:“玉娘娘和你栾儿姐姐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相互作伴,日子就不那么孤清困苦了。这些你还小,慢慢长大就会明白了!”
如玥百感交集,说不是什么滋味,只是灿笑着,默默点头。
“你说媚贵人的胎,真的不稳固么?”庄妃忽然就冒出了这句话:“还是她存心散布谣言,为了避开皇后的‘笼络’?又或者不过是韬光养晦,暂避锋芒?”
如玥将编好的连心结递给庄妃:“是不是,总归要亲自瞧过了才安心。”
庄妃拿着连心结笑的合不拢嘴:“笑薇你快看,你额娘的手,真是灵巧。这个连心结好看极了。”边说着话,庄妃边在笑薇身前比划了比划。“等下母亲就给你换上,喜欢么?”
红扑扑的脸蛋儿透着欢喜,笑薇一个劲儿的点头:“多谢额娘,笑薇喜欢。母亲,你一会儿就给笑薇换上吧!”
庄妃慈爱的眼神,似乎一直没有离开笑薇,可分明却是说给如玥听的:“那就好办了,我也许久没去瞧过她了,诚妃姐姐也是个热心的,必然愿意陪我走这一遭。”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芩儿笑着为庄妃奉了热茶:“奴婢总觉得鲁御医的医术精湛,未必不能做的到滴水不漏。可皇宫里的医术精湛的御医,未必就只有他一人!”
庄妃笑颜如花,格外的爽朗:“如贵妃身边的,可都是最好的人儿了。姑姑心清若水,自然什么都看得透彻。”说着话,庄妃不觉唤了花儿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备车辇,再请诚妃来咱们宫里品茶叙话。”
沛双笑眯眯的握了握笑薇的手,略有些不舍得:“就让奴婢送娘娘和小公主回宫吧!”
“也好。”如玥允诺,笑意吟吟道“笑薇要听你母亲的话,可不许顽皮。”
“是,额娘。笑薇会听话的。”笑薇微笑的模样,像极了孩提时的如玥,一样的纯美天真,眸中没有一点杂质。
偶尔看着她的时候,如玥会想起那时的自己。只是她怎么也无法预料,很多年后的这一天,她早已是双手殷红染满了鲜血的如贵妃了。
翌日,诚妃果然应邀,一大早便守在了长春宫门外。待到庄妃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妹妹来迟了,让姐姐在这里枯等。”庄妃歉意的赔笑:“笑薇太粘人了,总要我看着她才肯用早膳。早知道,就让姐姐先去永和宫歇会儿了。”
“不碍的!”诚妃亲和的握住庄妃的手,坦诚道:“平日里不是坐着就是倚着,难得能出来走走,透透气,不是很好么!何况,又是来瞧这一位……”
花儿微微走近,小声提醒:“娘娘,是陈御医来了,您瞧。”
顺着花儿的声音,庄妃与诚妃不约而同的回望了一眼,果然是陈御医来了。没瞧见鲁天,两个人均是很欣慰。
“诚妃娘娘吉祥,庄妃娘娘吉祥。”陈御医恭敬而郑重的行了礼。许是年纪的缘故,他看上去显得略微严肃了些,面容平和而没有过多的表情。
诚妃刻意问了一句:“怎么是陈御医你来了?媚贵人的龙胎不是一直由石御医照料么?”
陈御医本也是伺候皇上的老人儿了,因着年纪的缘故,未随圣驾出巡,到底也是极为稳妥的。“回诚妃娘娘的话,鲁御医今儿告假,便由老臣来为媚贵人请平安脉了。”
庄妃很是满意:“那很好啊,陈御医德高望重,媚贵人必然安心。平身吧。给贵人请脉,可不能耽误了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