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站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沛双一声吆喝,惊得不远处一个小太监险些失了魂。
从启祥宫听戏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庄妃陪着皇上乘御辇回了永和宫。如玥便挽着诚妃的手,缓慢的走在宫道上,权当是散步。
刚拐进御花园的小径上,沛双就瞧见一个人影在前面不远处晃动。“如妃娘娘、诚妃娘娘在此,还不滚过来么?”
那人影慌乱的不行,三两步就奔了过来,噗通跪在了如妃身前。“奴才是灯笼库的小六子,正在御花园当差,看哪里还需要添置灯笼,以便各宫的娘娘、小主们漏夜赏景。不想惊动了如妃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灯笼库的?”沛双极为不悦,低头一嗅,免不了将手挡在了鼻前:“岂有此理,当值之时,你竟敢酗酒。当着宫里的规矩都是虚设的不成?且说这个时候,你只身一人在此隐蔽之处,又哪里是当差的样子了?当本姑姑这么好糊弄么?”
小六子一下子慌了神儿,连连叩首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如妃娘娘开恩啊。”不过是因为灯笼库的差事太轻,小六子郁郁不得志,这才躲在这御花园里借酒消愁。他哪能预料到如妃会在这个时候经过,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小的疏失将会导致怎样的灾难。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颤抖不已,小六子除了哀求,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眼前的如妃,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怒自威,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这一条贱命呢!
失落之间,小六子忽然觉得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果然,如妃只是轻轻递了一个眼色。沛双便凛然挑眉,对着身后的乐喜儿道:“去,打发去慎刑司。三十大板教他个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当值的时候酗酒、冲撞主子了。”
乐喜儿不敢耽搁,即刻就连同两个小太监,拖着小六子退了下去。
怨念之间,小六子的酒劲儿总算是过了,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他认出了沛双的样子,忽然想起冬日里那个极尽寒凉的雪天。
“妹妹别为了这个心烦,不过是奴才们的疏失罢了。”诚妃看着如玥的脸色阴沉了些,婉言相劝:“若说要劳心,这么大的紫禁城这么大的皇宫,总有操不完的心。可怎么说,咱们也是寻常人,哪里有这么些心力呢。得过且过也就罢了。”
如玥有些不得已,抚了抚自己光洁柔滑的脸颊:“姐姐的话,如玥何尝不明白。可就如此时一样,咱们永远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宫从来没有平静的日子,想要在是非之外立住身子,更是难上加难。我何尝不想得过且过啊!”
看着愁容满面的却不减风采的如妃,诚妃想到了很多从前的往事,自惭形愧。“昔日我醒转后,便将你当做劲敌。不为别的,正是极为嫉妒你这与生俱来的容姿。那是旁人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弥补的先天不足,偏是你这样得天独厚,叫我怎么能不怨怼?”
甚少想起从前的事儿,这会儿听着,如玥也颇为怀念。那个时候,少女的情怀早已随着岁月的蹉跎,与日剧减。现在剩下的这些,能算的上纯净的真心么?“姐姐怎么突然想起从前的事儿了?”
“许是到了这个年岁了吧,总容易感伤。动不动就记起曾经的美好。”诚妃幽幽一笑,挽着如玥的手也愈发的用力:“你是知道的,我一睡就是些许年。醒来之后,早已物是人非。曾几何时,我以为皇后能扶持我走完这一世剩下的路。至少,有皇后这棵大树遮阴,日子也不那么难过了。
却不想,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是你不计前嫌挽救了我。回头看看自己的种种行径,我心里真的不好过。既然提起了,如玥妹妹,我得诚心实意的跟你致歉。往日的种种,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还望你别搁在心上。”
如玥停下了步子,回握住诚妃的手:“过去的种种如玥早已不记得了,姐姐你又何必放在自己心里。再说,现在不是很好么!”
诚妃点了点头,也不准备再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夜凉了,咱们快走吧。”
两个人眼中寒热,心照不宣的并肩而行。许是身边有个人作伴,寥寥无人的宫道也显得不那么空旷寂静了。
媚贵人回到长春宫,便觉得肚子不那么舒服。折腾了这一天,又受了好些嫌弃,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这会儿百般的不适,又搅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样的难受,她不敢当着旁人说,甚至连恩嫔也无法信任。
现下身边的人都对她这样好,不就是仗着皇嗣的庇佑么。可倘若……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那么这些跟红顶白的嘴脸,又该变得多么难看啊?
紫佳端着热汤药进来,见媚贵人伏在床榻上满头冷汗,心惊的险些将药汤都打翻了:“贵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啊,让奴婢为您传御医来吧?”
“我没事,你先把门关上。”媚贵人将唇瓣咬得快渗出血来,却挺着不愿意屈服:“替本宫更衣,我要自己去御药房。”
“这未免太冒险了,万一路上有什么事儿,奴婢可担待不起。若是,若是贵人您不信任石御医,奴婢只管去请旁人来也就是了!”紫佳知道石黔默是如妃的人,自家贵人怕是怎么也不肯交心的。
媚贵人听了这话,心也是软了。加之腹部的痛楚有增无减,也不知道自家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并非我不信任石御医这么简单,我腹中龙胎不好,怕是咱们的性命也不久了。如妃早已恨我入骨,若是这会儿请人来宫里瞧,必然要惊动恩嫔她们。
恩嫔知道了,怕是皇上也要知道了。皇上一旦来了,如妃也必得来。我的处境怕是与如妃抗衡不起。
再有,你别看,恩嫔她们成日里待我是极好的,可若是有难,必然是能撇的多清,就撇的多清。生怕牵累了她们自身,还不得马上就奏请皇上来瞧么!紫佳胜负在此一举了,我不能让皇上知道龙胎不稳,你明不明白?”
这么说着话,媚贵人似乎又坚定了自己的心。“你快给我换一身衣裳,带我去御药房。总得找个可信的人看过了,才能安心不是。”
紫佳也慌乱的不行,不知道该不该听媚贵人的话。“贵人,怕就怕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就被动了。奴婢也没有主意了,这该怎么好哇?”
媚贵人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你别乱!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一定能撑过去的。你快给我更衣,快……”
“是,奴婢听贵人您的。”紫佳虽然伺候苏拉的日子不长,可这个贵人待自己是真真儿的好。许她本就是奴婢走过来的吧,总能体谅下人们的难处。一来二去,紫佳倒也生了几分真心。这会儿见媚贵人真的有难,感同身受一般的难过。
两个人穿上了黑色的斗篷,便悄悄的由着长春宫一个极为不起眼的侧门走了出来。
许是精气神儿支撑着,媚贵人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好像腹中的孩子特别的懂事儿,知道她这个当额娘的艰辛,极尽可能的听话了起来。
将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媚贵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紫佳,我觉得好多了,咱们走快点吧。赶紧找个御医瞧瞧,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是否石黔默一直都谎报龙胎的情况,又或者他根本不希望我顺利的诞下孩儿,将威胁到如妃的地位。”
紫佳听着媚贵人的声音不似方才那么滑缓无力了,心里也有了底气:“贵人您还是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咱们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的。旁人若要是有什么坏心思,比较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的虽然是老道理,却正是说中了媚贵人的心思。“你说得对,无论多么难熬,本宫也会撑下去。一定得撑下去。”脚下的每一步都格外有力,苏拉就着紫佳的手,用力的握紧再握紧:“没有人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痛苦艰辛。
不能到了这个时候放弃,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孩儿,为了额娘,你一定要撑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