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豪从走进病房开始,就一直定定看着秦梅雨,丝毫不在意别人对他痛恨到咬牙切齿的态度。
她的脸已经不肿了,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有些苍白,就好像掉落凡间的精灵,马上就要离开似的。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甚至还皱着。是不是昏睡中的她也是不安稳的?
她挺巧可爱的小鼻子还在呼吸着,鼻孔几不可查的轻轻翕动着。
她那张永远弥漫着樱花香气的唇紧紧抿着,嘴唇上只有淡淡的红,干裂早已不见。想来她的亲人把她照顾的很好,不像她在他身边,有他护着还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
她的手左边还扎着输液的软管,右手平平的置放在床边。想来她的亲人们会常常握着她的右手和她说话吧?
蒋文豪一步步走近他日夜思念惦记着的女孩,心里又激动又悔恨又难过悲伤。
激动的是他终于见到她了,看到她好好的,只是睡着了不愿醒来。这些天,他一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就算偶尔睡着了,也总是在梦里看到她愤恨地瞪着他和他的父亲,一副决绝的样子等死。醒来后,他的心就会疼得痛不欲生。
悔恨的是他当初应该直接拒绝父亲的要求,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认识她,就不会把她拖进痛苦的深渊。或许她还是那个简单快乐的秦梅雨。
悔恨像蚀骨的毒药一般,夜夜折磨着他。他总是想着,如果她根本没有认识他,她会活得怎样简单而幸福。
难过悲伤的是他就此失去了任何爱她的权利。只要她醒着,他就一定会被她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从很早之前,在她还没有喜欢上他的时候,她就一直试图躲开他的身边,一直逃一直躲。或许她的直觉是对的!他确实是个危险因素!如果一开始她就逃离了他的身边,可能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宁愿只自己偷偷的爱着她,也希望回到过去,不让她认识自己。这样,就可以免去她会承受的伤害和痛苦。
如今他爱得痛苦,她恨得痛苦,两个人就好像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相对的南极和北极,俱都进入了冰冷的冬季。
即使如此,他却依然无法停止内心对她的汹涌爱意和挂念。
他曾经因为她是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而自我封闭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一个自己疯狂爱着却没有办法去面对的人。
得知她在电视台和梁继红出了问题的时候,他疯狂的驱车前往。站到那里的时候,看到她在张立行的保护下离开。他自己却没有迈出一步!
得知父亲绑架了她,他迅速调查她被关在哪里,急速赶去救她。把她背在自己后背的时候,他下定决心哪怕违背父亲的意愿,也要把她安全送出去,即使代价是他要和父亲反目成仇!
可听到父亲说他一手制造了秦梅雨小时候的家破人离散,听到她讽刺说他们两人渊源颇深,听到她说他们这是年度狗血大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再无轻易说起的可能。
看到父亲狠狠抽着她的脸,他的心痛的如同被拧了好几个个儿一样。他想挣脱那两个钳制着他的人,可他们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使劲儿拧着他的胳膊,使劲儿抓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尤其在父亲使劲掐着她的脖子,而她决绝而痛恨地看着他父亲放弃挣扎等死的时候,他差点痛的窒息过去。
当他拼尽全力猛地挣脱那两人的钳制,把自己父亲挟持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看到秦梅雨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摔落地面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去扶起他深爱着的女孩。
可为了钳制住父亲,他不但不能动,还得稳稳的把自己的父亲威胁在手里。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全!
看着自己的人把她带走,以为她从此安全刚想要松懈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了催人灵魂的爆炸声。他刚刚让人救出的秦梅雨,就这么在他的保护之下失去了踪迹!
后来警察到了,他和父亲一起被带进了警察局。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已经被爱着她的家人们救了出来,这才深深松了口气。
他作证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监狱,蒋氏集团也完了。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赎罪或证明自己的无辜。他只是不想让父亲一错再错,更不想让他还有能力去伤害秦梅雨。
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已经造成,不是说几句道歉或者做一些什么事情就能够抹去的。她恨他也好,想让他去死也好,只要她肯醒来,让他怎样都行。
蒋文豪站在秦梅雨的病床前,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脸,却在她的脸前一寸处生生停止了动作。
欲上前来拦住蒋文豪的几人均顿住动作,睁大眼睛看着他。
蒋文豪浑然不觉,收回手坐在了秦梅雨的右手边。把凳子轻轻往前拉了拉,他凑在秦梅雨的右耳边张口说着他相对她说的话。
“梅雨,是我,我是蒋文豪,你仇人的儿子,那个欺骗了你伤害了你的蒋文豪!
我知道你恨我父亲,也恨我曾经欺骗了你。可你不醒过来的话,你怎么找我们报仇呢?
张立行已经躺在了墓地,我却没脸去看他。你醒过来去看看他吧!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墓地里呢!
我们三个曾经是要好的朋友,如今只有他孤零零的……
梅雨,你不想给立行报仇吗?我已经作证把我父亲送进了监狱,他以后再也没有能力出来伤害你了。如今你的仇人就只剩下我了,你不想来找我报仇吗?”
秦梅雨这些日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她却总是在梦中徘徊着。说起来就好像是被梦魇一样,没有办法走出来。
她的梦全都是有关于张立行的。她被绑架,张立行为了救她被无数次打倒,直到最后倒在血泊里再也站不起来。
这些场景一次次一天天就这么在她的梦中上演着。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看着那鲜红刺目的血液在张立行的身下泛着死亡的气息。
她一次次想要冲出去救下张立行,可梦中的那些绑匪一样的可恶。他们就像恶鬼一样死死抓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在这些循环往复的梦中,一次次绝望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张立行,悲伤就像巨大的潮水般把她一次次的瞬间吞没。
她就这么在梦中挣扎着,尝试着努力挣脱去救下张立行。
当她再次看到那滩刺目恐怖的血红的时候,突然听到什么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他是她的仇人,她应该醒过来去为张立行报仇。
仇人……仇人……仇人……是……谁?
秦梅雨在梦魇中迷惑着,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她只想救下张立行,这么久都忘了自己被谁绑架,是谁呢?是谁要绑架她造成立行重伤?
突然耳边传来蒋添冀这三个字,秦梅雨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身边。不是蒋添冀,是蒋文豪!
蒋文豪的眼睛中惊喜乍现,不等他和秦梅雨多说一句,就被激动着跑过来的秦家夫妇和木家夫妇给挤出了秦梅雨病床旁。
“女儿,你终于醒了!”贺緑香激动的热泪盈眶。
夏微言同样泪满襟,抓着秦梅雨的右手就不松手。
秦龚传激动的开始张罗热粥给她喝,木弓绥赶紧到水给她润润嗓子。
秦书墨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这么多人劝了秦梅雨这么多天,喊了她这么久,她都没有听进去。蒋文豪来了,说了这么几句话,她就醒了?
秦梅雨听话地喝了水,又喝了点粥。夏微言一直把她抱在自己怀里人,就让她靠着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这个亲生母亲有点用。
等他们四个停下来,看着她希望她说点什么的时候,秦梅雨这才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再说话的蒋文豪。
“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让我单独和蒋文豪说说话?”
贺緑香看向秦龚传,秦龚传皱着眉头看着秦梅雨。夏微言担心地看着秦梅雨的头顶,木弓绥也微皱褶眉头看着秦梅雨。秦书墨看看微垂着眸子的蒋文豪,再看看看起来很平静的秦梅雨。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同意,或者不同意。
秦梅雨知道他们是不放心自己,再次开口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昏过去了。睡了这么多天,我也睡够了。”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秦龚传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摸了摸秦梅雨的脸:“乖女儿,有些事情不急于一时,你懂爸爸的话吗?”
秦梅雨点点头:“嗯,我知道,爸爸放心!”
秦龚传夫妇、木弓绥夫妇和秦书墨五人走出病房。他们也不远去,就站在病房外不远的地方。秦梅雨连续晕过去几次,他们担心她再过于激动又晕过去。所以他们就站在这里,只要情况不对,马上冲进去。
夏微言面露担心和焦急地抓着木弓绥的胳膊,她的心事只能写在脸上,别人才能看懂她想表达的意思。木弓绥拍拍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太过着急。
秦龚传相比贺緑香而言更加冷静,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病房门口。
秦书墨双手抱臂,就靠在病房门口的墙边。只要秦梅雨情绪过于激动,他就会立马冲进去什么也不多说,直接先把蒋文豪打趴下!
被他们担心着的秦梅雨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都没有说话。
蒋文豪也是看着秦梅雨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那双痴痴望着她的眼睛里挣扎着各种情绪。
“蒋添冀已经被抓进监狱判刑了是吗?”秦梅雨终于开口问道,声音似乎很平静。
蒋文豪点点头:“对不起梅雨,让你受委屈了!”
秦梅雨猛地抬起头来:“让我受委屈了?我受到的这点伤害、委屈和张立行失去生命相比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