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李隆基还是甘愿成为帝位的走狗,还期待着有一天,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然后高高稳坐在御座之上,既忙碌又清闲。到那个时候,再有一个精明强干的宰相伴着,他就可以放肆地松手,闲坐梨园,纵情享受起帝王的尊贵与荣光。
可以说,他现下这样勤政,不仅是为了大唐盛世在努力,也是为了早日抵达那一天而奋起。
次日一早,晨鼓刚刚敲完,魏知古就到了武德殿。此时李隆基在立政殿才刚刚起床,衣服都还没穿好:“他是不是昨晚就在门下省歇的,怎么来得这么早?阿沅,你快过去迎迎他,不许说我才起身,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萧江沅闻言,便将李隆基穿衣梳头的事交给了边令诚看顾着,自己先到了武德殿。魏知古一入眼,萧江沅便觉出几分不对。在萧江沅的印象里,魏知古平日里多埋首做事,今日一见,他却神采飞扬,眉梢隐有几分带喜,果真如昨日边令诚所言一般。
她想不到魏知古会拿什么来让姚崇下台,但她知道,她家阿郎尚有很多用得到姚崇的地方,所以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派人去政事堂等姚崇了,只待姚崇一到,便将他领到武德殿来。
作为天子身边的大宦官,她不能透露太多,但以姚崇的聪明才智,未必就察觉不到什么,这时她再破天荒地主动请他赶紧来见天子,姚崇至少也能有所警惕,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李隆基才到,表面镇定,实则大气喘个不停。此时众人正低头行礼,便只有上前扶李隆基上御座的萧江沅看到了这一幕。
唇角微微一抿,她将按捺不住的笑意悠悠藏起,却仍是让李隆基看了个究竟。李隆基极轻地冷哼一声,胳膊一拐,嫌弃地弹开了萧江沅的手,然后笑请魏知古坐下,道:“魏卿今日好早,究竟何事让魏卿如此心急?”
魏知古一改方才神采飞扬之态,一脸肃穆地跪下俯首道:“臣要启奏圣人东都选官一事。”
从刚一入殿便见魏知古穿了正经官服前来,李隆基就知道他今日要说的事非同一般,见魏知古得态度又这样严肃,李隆基也不禁为姚崇担心起来:“可是出了什么腌臜事?”
姚崇尚未结党,人又在长安,东都那边选官出事,能干他什么事啊?
魏知古义正言辞地道:“有两位官员竟向臣开口,要将其亲眷知交十数人安插入朝!且不论那二人暗中知会臣这一行为,仅凭那十数人皆是不学无术的庸才,臣就不肯允准,严词拒绝,却不想此二人丝毫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臣开口,更无一丝请求之态,仿佛臣乃他家之家臣,朝堂乃他家之朝堂一般!”
李隆基拍案而起:“放肆!何人如此大胆?”
“此二人正是姚相公之子!”
魏知古这句话掷地有声,震动了李隆基的心神。这么一说,他想起来,姚崇确实有两个儿子在东都为官。魏知古能亲自告发,说明事情或许没他说得那么过分,但也绝无冤枉。
荐官一事朝中常有,但都是光明正大,摆到明面上来说。举荐者都是倾慕其才华,哪怕被举荐者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也不吝嘉奖,尽心一荐。这样蓬勃向上的风气,李隆基是很喜欢的,大家一心为公,不徇私情,如此长久下来,朝廷才能人才济济,国家方可政通人和。
就算偶尔举不避亲,那被举荐者也是声名在外腹有实学之大才,定是让人心悦诚服的,绝不至于落人口舌。姚崇这一家倒好,当阿耶的在长安统领群臣日日号召整顿吏治,当儿子的在东都明目张胆徇私舞弊结党营私?他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这下好了,撞政敌刀口上了,一旦查明,证据确凿,别说他这宰相,全家都得收拾铺盖滚出朝堂!
李隆基目前自然是舍不得,可又怒姚崇儿子不争气,竟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说起来魏知古这个主理东都选官的人选,还是姚崇一手促成,不知姚崇知道今日一事,该做何感想,反正他就两个字:活该。
见李隆基显然已对姚崇有所不满,萧江沅上前,给李隆基倒了一杯茶:“大家息怒,先让魏相公起来吧。”
李隆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光顾着生闷气了,全然忘了魏知古还跪着呢,忙亲自过去,把魏知古扶了起来。与此同时,边令诚沿着殿边一路碎步,小跑到萧江沅身边,耳语了一番。
萧江沅转头,定定地看了边令诚一眼,轻声道:“你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边令诚恭恭敬敬地低头,小声道:“这也是跟随内监多日耳濡目染之故。”
萧江沅不予置否:“人既然已经在外头了,便让他进来吧。”
边令诚得令,又一路碎步小跑了出去。这一来一回间,李隆基对魏知古所言之事,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我并非怀疑魏相公,只是有一事不解,姚公二子官位尚低,平日里与你并无往来,怎的便能直接寻了你,还张口便是此等隐秘之事?”
魏知古面色一僵,方才还慷慨陈词,此时却说不出话来。殿内一时静得有些尴尬,萧江沅抬眼一望殿门,趁机道:“大家,姚相公到了。”
姚崇刚一入殿,便见魏知古垂首站着,李隆基则盯着魏知古,唇边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笑。他不禁问道:“圣人,这是……”
李隆基道:“没什么,魏相公从东都回来,简单说了说东都那边的趣闻。姚公昨夜才在中书省值夜,今日就这么早,可是有要紧事?”
姚崇道:“臣老了,睡眠便少。今日起得早,便干脆早些来了。”接着便把近日的一些国事处理及进度跟李隆基说了说。
李隆基对姚崇的办事能力一直都是很满意,点了点头,殿内气氛从刚才的紧张逐渐缓和过来。
见李隆基迟迟不问姚崇有关其子的事,魏知古不觉有些吃味,看来即便出了这档子事,圣人方才那样生气,也还是舍不得姚崇——可那又如何?圣人一直没让自己退下,必是存了当面对质的意思,他又没冤枉了姚崇的儿子们,只要圣人开口问及了,姚崇必落得一个问罪的下场。
可国事都谈得差不多了,圣人怎么还不问呢……漫长的等待让腰板硬且直的魏知古不由得心虚起来,他努力按捺下自己愈发不安分的耐心,告诉自己结党营私是圣人的底线,圣人一定会问责追究,把姚崇赶出政事堂的。到时政事堂便是他的天下,他再不用被姚崇压迫,受那股子闲气了。
由于心中过于急切,魏知古忍不住在李隆基与姚崇的谈话停顿下来的时候,轻咳了一声。
姚崇关切地问道:“魏相公这是怎么了?”
魏知古正了正脸色:“只是嗓子突感不适,多谢姚相公关心。”
姚崇笑道:“姚某是觉得有趣。方才分明是圣人与姚某一直在说话,魏相公只字未提,怎的圣人与姚某都未曾嗓子不适,魏相公却……”
魏知古刚要发作,便见萧江沅走到自己身边,给自己端了杯热茶:“魏相公快润润喉咙,看看可会觉得好些。”
魏知古忙双手接过茶杯,一边道谢一边横了姚崇一眼。
李隆基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无奈。这两个臣子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似的斗来斗去?想到魏知古所言确实非同小可,李隆基就算仍是想保姚崇,也得先问了再说,总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便仿若不经意地道:“说起来,两位相公也与我共事多年了,我却对两位相公都不太了解,两位相公不会觉得我不关心臣下吧?”
魏知古忙道:“臣不敢。”
姚崇却道:“圣人日理万机,一身兼家国大小事,能惦记着问一句,老臣就感激涕零了。”
魏知古暗自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话!
李隆基颔首道:“姚公家中还有什么人啊,儿女多少,可入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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