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北境派人,送来求和的议书
看过后,殷帝冷笑一声,随即传阅给了三公亲王、重信大臣,让他们都轮番看一遍。
“你们认为,北境的条件如何?”
说这话时,他将细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曹氏立即摔袖起身,口中愤懑道:
“这简直荒谬!如今我大殷虽然吃亏,粮食却十分充裕,也根本不缺领兵打仗的人……”
“可上次一战,将领确实损失惨重。”
穆大人立即反驳道。
“那依照大人之见,咱们就应该答应这条件,放回北境王夫妇,不追究南安王的过失,还要把战犯郑氏给他?!”
“这条件,简直丧权辱国!”
“若两国从此偃旗息鼓,也未尝不是好事?”
“昔年国弱,才嫁出襄阳公主去和亲;如今国富,难道还要忍气吞声?何况这次的争端,本就由北境人挑起!”
他说得正义愤慨,让人无可辩驳。
一群人争论不休。
殷帝端坐在上方,只觉得十分头疼。
“皇上……”
小夏子附在他的耳边,低底细语,上位者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兴奋。
“赫连赤晴?她真敢来?!”
“带她到章台殿来见朕!”
身旁人应了一声,便甩着拂尘出去,留下不明所以的一堂人。
“爱卿们请继续商议,朕去去就来。”
“是,臣恭送皇上!”
章台殿内。
刚在龙椅上落座,小夏子便匆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穿一身鲜艳的绯色宫装,肤色白皙,眼目俊俏。
她一上来,便直直瞪着面前的男子。
“咳咳……”
小夏子提醒:“这边是咱们大殷的帝王。”
女子噘着小嘴儿,仿佛忍了一口气,她只身往前,走过两步后,依照大殷的礼节行过礼,动作僵硬又别扭。
“赫连赤晴,见过殷帝!”
短短八个字后,她不耐烦地起身。
四目相对,女子毫不畏惧。
“听闻殷帝抓了我夫君,他为了你们大殷,险些丢丧性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还不够吗?”
殷帝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很是戏谑。
他淡淡开口:“你夫君是谁?”
“郑士青!”
“他是我大殷的将领,怎么处置,自然由朕说了算,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那我不管!”
赫连赤晴将脸一横,斜睨着眼前的男子。
“听说你们污蔑我,说我烧你们大殷的粮草?”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赫连赤晴深吸一口气,道:
“那日我假扮成太监,夫君的确带我进入了营帐,但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从没离开过,后来不知是谁,偷偷给王叔报信,说我被活捉……”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封小信。
“你可以看看。”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夜半四更时,偷烧粮草,救我出营,让王叔带兵在四周埋伏。”
殷帝接过信,一边看,一边听她继续说。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等我醒来时……便已经身在北境。”
听她说完,殷帝冷笑一声。
他将信纸揉成一团……
“你干什么?!”
赫连赤晴想过来夺,慌忙之中,却被她一把点中了穴位。
“你无耻!大殷的皇帝,原来是这等行径!”
女子气急败坏地叫嚣,却也无可奈何。
“难道你不信?”
“朕为何要信?”
“你是敌军的公主,与我军的将军行苟且之事,混进军营,偷烧粮草,毁掉我大殷数万将士,如今想要澄清,就凭一封不明来历的信?”
“赫连赤晴,你当朕真这么好糊弄?!”
女子气得满脸通红。
“如果真做过,我又何必要赖?”
“你们大殷的皇帝看似聪明,却没想……是个没用的草包!自己的家里出内奸都不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人耍得团团转!”
“放肆!”
“本来就是!我说的有错吗?”
看着面前的人,殷帝倒是怔了怔。
没一会儿,他的嘴角处,又浮现出冷冽的笑意。
“纵使你说得对,那又如何?”
“你如今在朕的手里,连带着你哥哥夫妻两,全都是朕的手下败将,真相,重要吗?”
“当然重要!”
“火不是我放的,更没有设兵埋伏,士青他没做错。”
“何况……就算我要带兵攻打,也绝不对借他的名头,陷他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我赫连赤晴敢做敢当,比起某些只会偷袭的草包好得多!”
一口气说完,她的双颊涨得通红。
殷帝的脸色却铁青。
他手上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极力压抑着愤怒。
等缓口气,女子接着道:
“你现在已经抓到了我,请你放过他。”
刹那间,殷帝笑了笑。
那笑容中,竟带着一丝戏谑的温和。
“抓到你,放过他,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
气急之下,那红白交加的脸上,泪水滔滔不绝地滚下来,她此刻十分恼恨自己,不听王叔的劝告,一时冲动,才做出这种狼入虎口的蠢事!
“你……你会后悔的……”
她抽抽噎噎地哭泣着,脸上写满了委屈。
半晌后,她终于停止哭泣,一双莹润晶亮的眸子,恨恨地瞪向面前的男子。
“王叔说,有一个人,你一定很想见一见。”
“谁?”
“一个你们大殷的人。”
“哦?”
不知道为何,殷帝感觉的内心深处,蓦然涌现出一股心慌,他感觉到自己心脏,正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不敢再问下去。
“带下去!”
女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嘴。
殿内,终于再次恢复宁静。
四日后。
殷帝下令,命全国各地缴纳粮食,充盈国库,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各府州驻兵分派点兵,陈兵关塞。
“邶安王,这一仗,你亲自带军,务必速战速决!”
底下的人沉默。
“皇上真要打?”
“如今万事具备,难道要退?”
赫连赤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阵阵回响,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感到惧怕。
他怕自己。
“是,臣领命!”
下方的殷夙,体现出一贯的服从。
待他走到殿门口时,却又犹疑地回头,往身后瞥了一眼,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
人走后,殿内寂静下来。
烛光幽微地摇曳,在他的鼻翼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剪影。他的心乱极了。
“小夏子,取酒来!”
听得一声命喝,外头的人脚不加点,急忙命内厨取来一壶玉团春。
热酒入肠,灌得喉中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当差的?再换更烈的杜康!一点味儿也没有……”
嘴里骂着……
他忽然垂下头去,用手掌紧紧地捂住眼眸,掌心处,感到一阵黏腻的湿滑。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朕!”
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头窒息。
“酒……酒……”
他只感到,喉咙中被烧空了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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