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旨意后,南安王连上三道请安折子,跪在华阳殿外求见。
“嘭!”
青玉案上的奏折,被悉数砸在了地上。
殷帝勃然大怒!
他指着一旁的小夏子,大声呵斥道:
“你去问他,朕不计前嫌,让他的母妃迁入皇陵,还赐予这无上荣光,他有什么好计较的?啊?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去,你去问他!”
小夏子早已跪在地上,手心儿里头,紧紧地捏着一把汗水。
阖殿的宫人都纷纷跪下。
“皇上息怒!”
“叫人……去……去问一问他!”
“咳咳!”
猛然间,殷帝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随即下一刻,他颤然地,往后一个连连退步,猛然跌坐在了龙椅上。
“皇上!”
“快……传太医……”
小夏子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扶着。
殿门外,南安王正跪青地砖上。
听着殿内的动静,又见太医纷纷匆忙入内,他亦有些慌神,想要进去,却又没旨意。
正在此时,珈蓝忙赶了过来。
一看见跪在地上的王爷,她急切道:
“王爷,奴婢听说,皇上为了您震怒,您听奴婢一句劝,先别跪着了,快回去吧,不然更惹得皇上生气。”
“这枉顾君上的罪名,您可担待不起……”
地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王爷!”
“您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夫人,和……和故去的娘娘着想。”
提起“娘娘”二字,她再次哽咽住了。
耳边的声音,猛然压低。
“王爷安心,奴婢有法子。”
听得这句话,地上的人才抬起头来,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自信目光,不像是说谎。
“当真?”
珈蓝认真地点点头。
他这才缓缓地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膝盖已经麻木,站起时,还险些滑倒……
“王爷小心!”
珈蓝牢牢扶住了他。
华阳殿的暖阁内,已经忙得人仰马翻!殿中的太医跪了一大片,几双眼睛盯着龙榻,都束手无策。
夜幕降临时。
殷帝逐渐苏醒过来。
“人呢?”
听到声音,小夏子连忙上前去,抬起衣袖来,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皇上……皇上您醒了。”
“您可算醒了,可吓死奴才了!”
见那满脸的泪水,榻上的人白了他一眼。
“外面的人呢?”
揣度着主子的语气,他立马反应过来,躬着腰杆道:“回主子的话,南安王一早就走了。”
殷帝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笑容。
他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皇上,太医们都在外间候着,可要传召进来,给您再瞧瞧?”
榻上人摆摆手。
“不必。”
“让他们全部回去吧。”
“对了……让章太医开几副药方,命内廷每日细细熬了,送到华阳殿来,给它喝就够了。”
他扬手指了指花几。
小夏子当即回意。
“是,奴才领命。”
本来还想问一问,静太妃梓宫的事儿,可联想到方才的场景,他的嘴唇嗫嚅两下,却讪讪地没开口。
华阳殿,又恢复了清净。
静安堂。
这里本就凄清慌僻,如今梓宫在殿,缟素漫漫,远远地看起来,竟然如同鬼屋,分外地渗人。
可南安王却并不悲伤。
他拧紧眉头,正在暖殿内,来来回回地踱步,很是焦躁。
“不行!”
“这法子太过冒险,如若被发现,或是出现意外,那岂不是……”
“王爷!”
珈蓝的声音在打颤。
她的眼中,尽是哀求。
“王爷您想,梓宫下葬,还有谁会查检?”
“阖宫上下,纵使是皇后,也没这份儿全力,皇上就算多疑,也总会顾忌着满朝文武百官,和他的后世清誉啊!”
“可……”
南安王摇摇头。
“这样,总归太过冒险。”
“可咱们如今,已经无路可走。”
“那也不行!”
珈蓝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王爷,咱们如今是与虎谋皮,若不顺着他的意思,如何能成?王爷,我知道您心善,可凡事,有舍才有得。”
“况且,奴婢说过了,无人会查。”
南安王仍旧游移不定。
他不停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幽幽地半眯着。
珈蓝哀哀求道:
“若再不将主子救出来,她便会因饥渴而亡,今儿已经是第五天了,王爷……”
男子的胸口一跳!
第五天了……第五天了……
“是啊,第五天了……”
茫然间,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这次回来,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不惜任何代价,救出母妃……可如今,一旦事情泄露,母妃……母妃却必死无疑!”
婢女看着他,眼中带泪,却很是自信。
“不会的,您信奴婢一回。”
“奴婢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房中静谧。
他摸着自己的心跳,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呼吸。
四月二十日。
南安王主动请旨,将静太妃的梓宫迁入皇陵,下葬安寝。
二日后,起棺出宫。
起棺礼,由内廷筹备,礼部协助,帝后观望,安王与邶安王在场,共同主持起灵。
“起!”
随着一声令下,厚重的棺椁离了地。
不远处的超然台上,殷帝和皇后正站着,他冷眼看着下方的场景,不断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忽然间,他幽眯了一下眼。
“停下来!”
小夏子在一边站着,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
“皇上,这?”
“起灵的棺椁,按照祖制,在到达陵墓前,是不能停下的,否则便会……”
“停下来!”
他幽幽地吐出第二遍话。
小夏子一低头,匆匆地下台去,略微踌躇后,还是硬生生地上前,拦住了那厚重棺椁。
他往地上打了一个千儿。
“请留步。”
众人皆是一顿!
邶安王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南安王的眉头微皱。
“怎么?”
“作古的人,难道还不肯放过?自古起灵出宫,就没有中途放下之理,大监这是想做什么?”
纵使小夏子是,此刻也急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误会。”
“奴才并非要故意拦截,只是……”
“只是朕怀疑,这棺椁中,根本就是空的!”
一言既出,众人惊悸!
刹那间,南安王的神色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握紧了拳头,脸色沉郁得可怕。
殷帝迎面走来。
“怎么?四弟,朕猜测得有错吗?”
南安王却忽然笑了。
他走上前去,躬身行了一个礼。
“臣弟见过皇兄。”
“恕臣素来知道皇兄疑心,但没想到,竟然能到这个地步……”
“这棺椁之中,她受了几十年的折磨,如今人已经不在,臣弟也答应迁葬皇陵,不让您为难,难道皇兄,还要让她魂魄不宁么?!”
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怒气。
殷帝的神色冰冷。
那嘴唇,紧紧地抿着,扯出了一丝冷笑。
“朕只想看看。”
“一眼便好,若是太贵妃真在里面,朕答应,不会再追究。”
两滴豆大的汗水,从南安王的额上滑下。
两双手指,捏得“格格”作响。
“你……”
“皇上,你当真,要逼臣么?”
他的额头上,当即青筋暴起!
“你枉顾人伦纲常!就算我母妃再不得宠,她也是前朝的公主,今朝的太贵妃!皇上就算要清算臣,也得看场合……”
那双眼睛,暴如猛兽,利如针尖。
他狠狠盯着对方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打上去。
“你虽身为君王,欺辱太狠,就不怕遭报应吗?!”
“大胆!”
殷帝一声呵令,众人纷纷跪下。
只有邶安王,还抱剑伫立,眼神依旧无比冷漠,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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