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点点头,两眼分外温和,一直看到了他眼里去。
“对,叙旧。”
“可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
那官员听得的,却摆摆手,说话的语气,变得豪放起来。
“无碍!”
“只要我认得二公子,哦,不,应该是冯三公子,那就是了。”
“冯三公子?”
男子越听越蒙,双眼怔怔地看向官员,十分不解。
“老生冒昧,不怪公子疑惑。”
他拿起对面的酒杯,亲手斟了一杯美酒。
“请公子过来。”
“我自当……细细说与你听。”
酒香菜盛。
见桌案上的人很是和蔼,还吃得津津有味,男子的小眼一转,挨了一会儿,也慢慢地爬到了桌案边,随即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官员的眼中,划过了一束精光。
他暗暗凑过去,低声道:
“从小到大,公子都是陈国公府的养子,但你可知,你的生父是谁?”
男子的嘴里塞满了饭菜。
听得发问,他含混地答道:“不……不知。”
“呵呵呵……”
那官员笑笑,盯着面前人的脸,忽然眼珠一转,提起手掌猛拍桌案!
“可我知道!”
“早在多年前,冯家丢了个孩子,那孩子出生才三天,因刁奴怨恨,才趁着主子不注意,私自带出来,扔到了长街上。”
“后来呢?”
“冯府发现后,严刑拷打那奴才,奴才吐了口儿。”
“但那日,风雪漫天,孩子活活在雪里冻着,等冯府人赶到时,早就是一具尸体。”
男子吃得分外尽兴。
听到这里,他强行咽下一口菜,直瞪着眼前的人,那贼眉鼠眼,滴溜溜地转着。
“死了?”
“对,死了。”
说到这里,官员的神情蓦然兴奋起来。
“那个孩子确实死了,所以冯府处死刁奴,从此不再追究,只当是个亡魂,就连陈国公府内,在同一日添了孩子,他们竟也没多心。”
“可昨日……”
他忽然语气一顿,看向了面前的人。
下一刻,他越过身,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臂,将他衣襟撩起。
在那手臂上,赫然有块褐色瘢痕!
奇形怪状,犹如祥云。
“看到没?这就是胎记!”
官员的眼神中,跳跃着激动与兴奋,兴许是太过高兴,他端起酒壶,直接一口闷了下去。
男子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是真的?”
“还能有假?”
“冯大人如今位列三公,朝廷一品大员,冯二公子华阳殿行走,亲拟诏书的人!”
他拍拍男子的肩头。
“你真的是有造化啊!”
“来,喝酒!”
说着,他又亲手撩起衣袖,为对方斟下一杯酒。
“说来,也是你的运气。”
“这次的案子,本来已经定了罪,即便你不认罪,可这人证物证俱在,你也赖脱不得……”
他的语气忽然一转。
“但老天垂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偏偏让你因祸得福,撞上了本家,能够认祖归宗。”
饶是男子愚笨,此刻也听懂几分。
他急忙站起身,跪在了官员面前。
“求大人救我!”
“只要您能救我,小生出去后,当为您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官员急忙扶起他。
“公子快请起!”
“你放心,冯老托本官来探望你,就是想给你通个口信儿,让你切莫妄自菲薄,好生保养身子,等出去后,好焚香归祖。”
男子的眉头一拧,又凑近了些。
“那大人……小生应当怎么做?”
对方却并不接话。
他抿了抿嘴唇,举起酒杯,笑道:“来,喝酒,喝酒!”
“大人……”
“公子,你安心,照我的法子去做,保准儿你能回府,风风光光地当你的冯三公子,鲜衣怒马一辈子!”
“对了……”
他将手伸入袖中,掏出一只信封。
“这是冯大人给你的信,你仔细看罢,看完后,请务必焚烧。”
男子将信将疑。
他抖抖索索地接过信。
以往在国公府时,每逢大宴寿会,朝中的官员,多半需递帖子上门,而冯大人的字,精巧绝妙,令人过目不忘!
“果真是!”
他几乎要跳将起来。
官员淡淡地笑笑,饮下一口酒,摇了摇头。
“难道我堂堂朝廷要员,还骗你不成?就算骗你,你反正是将死之人,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不不不……”
男子喜形于色,急忙摆手。
第二日。
三司会审时,公堂之上,男子对杀害陈国公的罪行,当即供认不讳!
签字画押,收监入狱,一气呵成!
又过了两日。
夜半三更时。
那大理寺的官员,又来了。
还是一样的和气,仍旧有一桌好席,斟酒时,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看似十分精致,再从中倒出一粒药丸。
隔着豆大的油灯,他将药递过去。
“这便是不死药。”
“你吃下去后,看似呼吸断绝,让人以为你畏罪自杀。”
“牢头这边,我都已经帮你打点好了,到时候,你往地上一倒,待人处理后,冯府的人就在外接应。”
说罢,他再次端正了脸色。
“这药效只得十二个时辰。”
“为方便仵作验尸,上报朝廷,一定要到五更天时吃,切记,切记。”
男子亦十分郑重。
“是,侄儿明白了。”
二人相谈甚欢。
转眼,已到五更天。
大理寺官员已走,牢房内的一切,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转眼间,便已经是五更天。
这正是监牢换班的时辰,换班之前,照例都要查看一番,确定犯人准确无误,牢内一切顺当。
可当查到陈氏时……
“来人!快来人!”
看门的小吏慌忙地叫喊。
“怎么了?”
等牢头赶来时,却发现陈二公子躺在地上,嘴里口吐白沫,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两腿儿在直登,没扑腾两下,房门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咽了气!
刚过五更天。
从天牢之中,抬出了一具尸体,尚温。
华阳殿内。
殷帝站在上头,不断地来回踱步,千层皂底靴踩在地砖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在殿中央,站着大理寺官员。
“皇上,犯人因沾染鼠疫,已经身亡,五更天时发现,没能救治过来,尸体尚温,仵作皆可验证。”
上方人的眼珠一动。
那目光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那畜生已经伏法,死了就死了,就当慰藉陈国公的冤魂!”
“那余下的人呢?”
“老臣认为,余下的证人,也并不完全无辜,那几个泼皮无赖,就曾在国公府内打死过人,可另行处置。”
上方的人,半凝着眉头。
“便按照国律处置,流放北疆吧。”
大臣垂手躬立。
“是,圣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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