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小夏子匆匆离去。
婢女牵着太子侑,在殿门口的地方,蹒跚地走过来。
“母后……母后……”
刚走过珠帘,一看见榻上的人,他便兴奋地张开了双臂,朝着皇后飞奔过去。
“小太子您慢着点儿。”
“仔细摔着……”
那婢女一面轻声叮嘱,一面护着手边的粉团儿,分外小心,半刻也不敢懈怠。
“母后,抱抱。”
粉团儿不等她反应,便自行一股脑儿爬上去,滚入了皇后的怀中。霎时间,她满眼都洋溢着笑,几乎合不拢嘴。
“哎哟,本宫的小侑儿!”
“吧唧!”
那皙白稚嫩的小脸蛋儿上,霎时间多了一个唇印。
明月站在一旁,直捂着嘴笑。
“娘娘,您看小太子的小脸儿上……”
被这么一提醒,皇后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将粉团儿从身上扯下来,递到婢女的手上。
“下去吧,好生照看着。”
“是。”
粉团儿站在地上,一双大眼漆黑如墨,直盯着自己的母后,十分恋恋不舍,可怜巴巴儿的模样,水灵又呆萌。
婢女见状,摇摇他的小手臂。
“走吧,小太子。”
“小厨房做了**羹,咱们去吃……”
听得这话,那光洁莹润的小嘴儿,馋兮兮地舔了两下,却依旧盯着眼前的人。
皇后摸摸他的头。
“快去吧,母后晚些再来看你。”
得到这个承诺,那小手儿主动伸出来,拉住了婢女的手腕儿,跟着去蹒跚出去了。
榻上人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
明月斟上一杯热茶。
“娘娘,奴婢看您魂不守舍,可是有心事?”
她抬头看看明月,心中五味杂陈,最近朝堂不稳,冯氏一族独大,倘若冯妃诞下皇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即便有军权在外,她也兀自担忧。
“唉……”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殿外林风飒飒。
堂前吹过一阵凉风,她仿佛大梦惊醒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明月忙取过一件织锦凤袍,小心为她披上了。
“落了这么久的雨,连天儿凉了也没感觉。”
“凉了……”
顺着她的话,皇后喃喃自语,但只刹那间,脸色却变得煞白。
她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明月的眼睛,语气极其认真。
“你找个可靠的人,将济先给本宫找来!”
事情太突然,明月十分不解。
“济先?他如今已经是个废臣,太后还在世时,便早就赐他告罪回家,娘娘怎么……又想起他来?”
“你只管去,我自有用处!”
皇后扶着胸口,暗自惊悸。
“要快,越快越好!本宫这心里,总觉得十分不踏实,这几日,一定有事情要发生……”
“是,奴婢这就去办!”
耳边珠帘响动,正当明月要走出殿门时,榻上人却忽然朝她道:“回来!”
“主子,您还有吩咐?”
她抬起手,从发髻中拔出一把钥匙,亲自拿出一只金盒,“咔哒”一声打开,取出一只秋香色纹金香囊。
“你把这个带去。”
“要是他不愿意来,你就给他瞧,他一看便明白。”
明月眉间微皱。
但刹那间,她垂下了头去。
“是,奴婢定不辱命!”
琼华宫。
主殿内。
自从戚氏腿受伤后,殷帝倒是日日都来探望。
但每次殷帝前来,良嫔都始终跟在一旁,对戚氏嘘寒问暖,那份儿关心的情谊,连管言看了,都不免动容。
“呸!假惺惺!”
一行人走后,戚氏从床榻上爬起来。
她用手肘强行撑着身体,撩开帷帘探出头,朝着那殿门口的方向望去。一张原本娇媚的小脸儿,此刻看上去,却分外惨白。
“你去瞧瞧,皇上有没有离开?”
“是不是去了那贱人殿里?”
管言早知结局,只是站着不动。
“主子,最近皇上每次来咱们这里,都会去隔壁坐一坐。但这话说回来,到底是咱们在先,良嫔在后,您也不要生气。”
此话一出,戚氏却异常嫉恨。
那双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红晕。
“自己留不住皇上,踩着我上位,算什么本事!我就是见不得……她那副假惺惺的鬼样子!”
“主子您别生气。”
“良嫔再怎么着,也越不过您去,等您伤好起来,还怕她不成?”
婢女端上一碗白瓷盏,戚氏的床榻边儿,立即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药味儿。
管言舀起一小匙,放在嘴边吹了吹。
“奴婢伺候您喝药吧。”
“滚!我才不要喝!苦死了……”
伺候的人神情为难。
“太医说,您的脚踝受伤严重,要是不喝药,这可怎么痊愈呢?皇上最爱看您跳舞,若是这脚留下残疾,那……”
她话还没说完,榻上人便冷觑一眼。
再开口说话时,戚氏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拿过来吧。”
一股腥臭味儿迎面扑来。
戚氏捏住鼻子,将白瓷盏端起来,沿着喉咙,硬生生地灌下去了。
“呸!什么药,这么难喝。”
管言呈上一叠雪花糖糕。
“自古良药苦口,这药越苦,说明药效越大,您的病,好得就越快。”
“哼!”
榻上人撇撇嘴,捻起一块糖,细细地抿着。
“算你识相!”
主殿内。
殷帝才刚离去。
良嫔站在殿门口处,望着宫门的方向,神情怔怔的,眼眶之中,不觉浮现出点点泪水。
澹雅取来一件披风,为她系上了。
“主子,明日皇上还会再来,您保重身子。”
良嫔的脸颊上,滑下一滴泪水。
“你懂什么?”
“皇上每次来,都是先去探望那个妖艳货!虽然也来本宫这里,却并没有过夜……论出身,论相貌,论性情,本宫皆高她一筹。”
说话间,她的语气凄然。
“难道到头来,本宫的荣宠盛衰,还要依赖那种人吗?!”
“不!”
长袖中,一双纤手捏成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娘娘您息怒。”
澹雅深知不好,连忙劝道,“皇上是看她可怜,毕竟……她再也不能跳舞了。”
被婢女提醒,良嫔的眼角一凌。
“她知道这个消息吗?”
“应该不知,出事的那晚,皇上就下了令,不许有人告诉她。好在她人缘极差,各宫除了送礼来慰问,竟无人探望。”
她看了一眼主子,语气迟疑。
“咱们要不要……”
不料想,良嫔却摆了摆手。
“不急,如今正当赈灾时,皇上还需要前朝的人做事,户部又是一个关键要点,不能动。”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蓦然发狠。
“等赈灾过后,便抽个空儿,告诉她。”
澹雅抿嘴一笑。
“是,奴婢知道了。”
她往左右觑了一眼,见四周无人,俯下身子,低声道:“那药,她喝了没?”
“娘娘放心,有人劝着呢。”
“那就好!”
那双捏紧的手,缓缓地松开。
她背转过去,淡淡地看向窗边,发髻上的步摇晃动,在烛光的照耀下,投在窗棂上的影子,看似犹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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