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家的表亲数不清
因为妈妈这边的兄弟姐妹多,所以我的表哥和表姐也多。仅我妈这边,我就说不清到底有多少表哥和表姐;再加上爸爸这边的表亲,也没仔细算过有多少。所以,我家的表亲数也说不清。
记得有一次,在莘县的舅舅家里,他倒是很仔细地给我们算过:仅我妈这边,我们到底有多少表兄弟和表姐妹?算完了,好像有24个,我则排行23,因为大舅最小的一个儿子比我还稍微小点,所以我才没有垫底。而这些表兄弟姐妹中,最大的和最小的年龄要差四五十岁。
我的几个表哥也私下议论:“要想聚集起所有的表兄弟姐妹怕是很难。除非,除非是等大舅驾鹤归西的那一天。但估计,即便到了那一天,也只是最大可能地聚集起来,不可能完全聚在一起。”
大舅结过两次婚,第一个舅母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现在的舅母又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属于“两套马车”。所以,大舅家的6个孩子能和平相处,也很不容易。
大舅年轻的时候,靠着在县城里摆摊卖布,养活着一家人,很是辛苦。
据说,刚娶了现在的舅母时,他也担心舅母能不能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前妻的孩子。为此,每年的冬天,在舅母为他前妻的孩子做好棉衣后,大舅还会趁舅母睡下,悄悄用剪刀挑开一点她给前妻和现在的孩子做的棉衣,看看里面的棉花是新的还是旧的,然后再小心地缝好。后来,发现舅母照顾前妻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才算是放心了。
大舅前妻的几个孩子,当年都得过妈妈的照顾。当时,妈妈高中毕业后,因为要照顾舅舅的几个孩子,没有继续深造。为此,一甲子的时光过后,老人家仍以此为憾。
妈妈晚年后,在70多岁时患上了老年痴呆,很多后来的事情都忘记了,但是年轻时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晰。她常常自言自语念叨:“哥啊,当初要不是为了给你照看那几个孩子,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嫁到农村去啊。我的这一辈子啊,都毁在你手上……”
以前,妈妈从来没埋怨过爸爸,也没埋怨过在农村的生活。但到了此时,我才忽然明白:在城市里长大的妈妈,内心深处还是很不甘心在农村生活的。只是为了爸爸,也为了我和小妹,她才默默地在那片黄土地上,煎熬了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到了垂暮之年,她深藏的怨言,才从死死封锁了半个多世纪的心底冒出来。
听着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妈妈一遍遍念叨着当初的悔恨,我无法劝阻,只能泪流满面地听着。或许,她只有将这些心底的委屈都叨念出来,才会好受一点。
这些话,她压抑得时间太长了。
其实,那些个年头,像妈妈这样的情况很普遍。“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在北方农村,这句话不是放羊人用的,而是孩子多的社员们自嘲时的一句口头禅。
家里的孩子多了,大人还要去生产队劳动,没时间照顾小的孩子,都是大孩子照顾小孩子。而且,“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越是小的孩子大人们越是疼爱,就导致了大的孩子永远是吃亏的。
说起我的很多表兄弟们至今没有谋过面,其实不算稀奇。即便我远嫁东北的几个姨姨中,表兄弟们也有互相没有谋过面的。为此,在我们表兄弟中,还一直流传着一个经典的故事。
说是有一年,东北的某个姨的儿子来关内看我舅舅。
这位表哥上车后不久,对面上来一个姑娘,闲话起来,说都是去山东的,话题也就多了,一路上相互照佛着。
抵达山东境内时,表哥问:“你要去哪里?”姑娘说:“我要去莘县。”表哥很惊讶,说:“我也去莘县,你去莘县干啥?”姑娘说:“我去莘县看舅舅。”表哥更奇,说:“我也去莘县看舅舅。你舅舅叫啥啊?”姑娘回答:“我舅舅叫王泽龙啊!”表哥张大嘴说:“我舅舅也叫王泽龙。难道我们是亲戚?”
姑娘也吃惊匪浅,细论起来,才知道那位姑娘竟然是我另外一个姨的女儿。两个人同时从东北坐火车到山东,闲话了一路,居然到最后才知道是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