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笑在酒桌上放出狂话,要替古韵斋的老板兰chūn秀向山南省委去要账。
一句话出口,举座众人只有张玉刚神sè如常。米粒儿欣喜,兰chūn秀怀疑,林雨楼却有些不屑。以张玉刚的背景都不是很有把握做到的事情,许三笑一个小镇党委书记凭啥敢答应?这世上多得是桀骜之徒,妄言自大,吹牛时敢上九天揽月,牛皮吹破了才知道原来是个入水拿不住死鳖的货sè。
兰chūn秀尽管有所质疑,却依然保持了风度,言语神态绝不轻慢。张玉刚在酒桌上说起许三笑刚来蓉城暂时还没有地方住,兰chūn秀立即大方的说这还不简单,鸿宾楼六楼以上随便许书记住哪里。如果你喜欢清静,我在青牛区西边还有一座宅子,老早就装修好了,一应家具齐全,搬进去就能住。
许三笑也不推辞:“我还是喜欢清静些,既然兰大姐有这个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就住那好了。”
林雨楼道:“兰姐,你说的该不是紫竹林附近那座宅子吧?”
兰chūn秀点头道:“是啊,就是那里,怎么了?”
林雨楼脸上流露出惊sè,看一眼许三笑和张玉刚yù言又止,分明有所顾忌。
兰chūn秀道:“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一拍脑门又道:“瞧我这记xìng,那边的宅子我有rì子没去过了,记得上次借给你们做外景地,怎么?你们还没用完?”
林雨楼摇头道:“不是,我们早就用完了,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完成拍摄计划就搬出来了。”
她的语气神态都带着惊悚意味,许三笑察言观sè品出些滋味来,插言问道:“你们看见什么了?连拍摄计划都放弃了?”
兰chūn秀也问:“是啊,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林雨楼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我们拍外景的那几天,一到晚上就能听到紫竹林里有动静,摄制组的东西也经常丢,眼皮底下就不见了,而且接连几天一到晚上全组人都犯困,睡不够似的,严重耽误了拍摄进度,所以才决定搬出来的。”
家宅不宁,怎能请朋友住进去?兰chūn秀于是便想劝许三笑换个地方住。
许三笑摆手拒绝道:“我这个人最喜欢清静幽雅,**人不信这些,林小姐这么一说我反倒更想去那里住了。”
张玉刚也附和,问道:“那里的地方够大不?我现在跟我哥和嫂子一起住,实在太不方便。”
兰chūn秀道:“够大倒是够大”
张玉刚打断道:“够大就行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这么说定了,兰大姐的宅子我们哥俩租了,许哥你不会嫌我打扰你跟小嫂子的二人世界吧?”
兰chūn秀假嗔道:“哟,张书记,你这话说的可跟打大姐脸差不多,别说你们哥俩正要帮大姐解决一个大问题,就算咱们之间什么事儿没有,纯粹冲着朋友关系,大姐也不可能收你们的房租啊,我兰chūn秀可不是那一个老钱掰四份的货sè。”
酒宴结束时,兰chūn秀要亲自送许三笑和张玉刚去紫竹林的宅子,许三笑见她已经酒酣面红,脚步浮动,便拒绝道:“你喝了不少酒,就别过去了,把钥匙给我们就行了,林小姐不是知道路吗?”
兰chūn秀的确喝的有点多,命人把那宅子的钥匙找来交给米粒儿,又送到楼下,直到许张二人上了车才挥手告别。
夜,城西紫竹林外的宅子里,米粒儿忙碌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放到合适的地方。许三笑和张玉刚正在参观这座大宅。
这座依山而建的大宅子是一座两层结构的建筑,青砖红瓦,尖顶风格,充满古朴厚重的风格,掩映在青山当中,颇有几分隐趣。宽敞的院落里不规则的种着几十棵果树,此时正是chūn花烂漫的季节,院子的青砖地面上花瓣雨犹存,又为这里增了几分凄美和浪漫。整栋建筑呈月牙状,在月牙湾里修了一座泳池,后院连着山脚下的紫竹林,山风袭来,竹影婆娑哗哗作响,正是绿竹助秋声的意境。
许三笑和张玉刚把这宅子转了个遍,回到前院说道:“妥了,这两个月就在这安营扎寨了。”
张玉刚道:“我反正是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米粒儿张罗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泡好了一壶茶端过来放在院子里的八仙石桌上,道:“这地方真挺好的,水还是山泉水过滤的呢,我试了一下,味道挺不错的。”
许三笑请张玉刚入座品茶,初来乍到,jīng神上还不安逸,左右睡不着便在院子里聊天。
张玉刚先正sè说道:“今天这件事儿,我之前是半点都不知情,我跟林雨楼认识以后,她带我到鸿宾楼吃过几顿饭,我来蓉城的时间也不长,蓉城餐饮业里目前也就知道一座鸿宾楼不错,所以才决定去那吃饭,实在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戏。”
许三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林雨楼接近你就是为了兰chūn秀这件事,她把你往鸿宾楼带不过是想帮兰chūn秀搭桥。”
“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张玉刚自嘲道:“这妞儿心眼真他妈多,我原本还想跟她逢场作戏玩玩呢,哪知道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中。”
许三笑道:“她也没什么恶意,这点事儿无伤大雅。”
二人一搭一合的说着,张玉刚忽然话锋一转道:“许兄,我今天在党校门口遇上你,其实并不是偶遇。”
许三笑心中一动,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就算是早有耳闻惺惺相惜,张玉刚这少年得志的正处级干部也未免太有些主动了。原来背后还有故事。面上不动声sè,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张玉刚接着说道:“今天其实是我哥让我过去找你的,我一直反感他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但在这件事上我却是乐意之至,之前我跟你说过,在陇南村的时候我就把你当做了学习的榜样,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
张玉强让他来的?许三笑脑子转动,甭问,看来又是冲着准岳父的那句话。虽然如此,许三笑对张玉刚的印象却一点没有改变。许三娃子是老江湖,更是个xìng情中人。
许三笑道:“说的再漂亮也不如做的,你我的交情其实是从你打李东耀那一巴掌开始的。”又道:“今天的事情有偶然也有必然,偶然在于你我都曾经在歇马镇下属的村子里当过村长,彼此间相互闻名已久,我还有幸蒙你欣赏,必然则在于你哥哥跟我也有过一次接触,对我有所了解,难得他瞧得起,特意安排你来跟我结交,不管是偶然因素还是人为刻意的必然因素,总之你我已经是朋友了,来rì方长,这事儿就此揭过,今后咱们慢慢处。”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
张玉刚把话题一转,问道:“兰chūn秀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道:“没什么好打算的,直接去找宋书记反映问题,处在咱们的位置,做事情不需要那么多顾虑,民政厅装修,一座玉山就欠了兰chūn秀一千八百万,民政厅整栋楼的造价才多少钱?这难道不是问题吗?有问题难道不应该解决吗?”
张玉刚道:“确实是问题,但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已经存在快三年了,为什么一直没人向上面反映?我刚才之所以不把话说满,正是因为估计到这件事很复杂,就算张玉强也未必肯出力,但无论如何,我会尽我自己的努力去帮她,不过说实话,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反倒是你,为什么答应的那么痛快?”
许三笑道:“兰chūn秀一说我就想到这件事不容易办,但难办并不能成为你我不帮忙的理由,我之所以迈进官场,图的就是用好手中的权力和资源,从心所yù的做些事情,今儿这事儿我看不过去了,仅此而已,等回头落实了兰chūn秀和林雨楼说的那些话,我就着手办这件事,前些rì子我有幸跟宋书记接触过两次,之后还和身边一个朋友认真研究了他到山南以后所说所做的事情,我至少有五成把握,宋书记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张玉刚闻听,不禁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许三笑道:“宋书记到山南三年多,只在刚来的时候从南山市提拔了一个杨许昌,而后便一直没多大动作,唯一提拔的杨许昌却似乎也不是很听他的招呼,好不容易今年省委班子大调,也是因为几个老干部到站,换上来的人也与他关系不是很大,现在下边有许多传言,说宋书记是个发面官儿,没魄力,处在一把手的位置上,没有魄力就等于没有魅力,就不会吸引更多人竞相追随,无人追随,对领导的权威就是一种削弱。”
“你我都清楚,宋书记是个什么样的官儿,在东浙省的时候他曾经作为省长跟zhōngyāng的谢副主席搭过班子,据说目前在中枢主事儿的李副总也曾在黑省跟他配合过,以他的根基,控制山南省的政治格局完全没问题,之所以一直没多大动作,其实是因为他并不需要做多大动作就能轻而易举控制住山南省委,虽然如此,不动却不等于不想动,只不过动的目的不是为了树立权威,而是为了更好的推进他所倡导的东西。”
张玉刚认真听着频频点头。
许三笑喝一口水,接着说道:“这几年宋书记一直致力于转变zhèngfǔ工作作风,提高工作效率,减少办公资源浪费,努力提振zhèngfǔ在百姓心中形象,但实际效果却很一般,过去的工作方式已经形成惯xìng,各个部门就像一辆辆疾驰的客车,骤然停下容易出大问题,只能一点点减速,但现在司机和乘客都不怎么配合这个想法,依旧故我,怎么办?就只有换人,要想换人就必须师出有名,所以我想宋书记此刻或许正等着这样一个契机。”
张玉刚一直认真倾听,同时也在不断思考。省委每个星期都有下发宋书记的讲话文件,身处于省会城市,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官场中各种传闻,许三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东西,但纵观整个山南省官场,又能有几个人能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讲话稿中找出这些东西呢?上行下效,投其所好是当官做人的诀窍,但宋义自从来到山南省,想要搭上省委书记这艘巨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却还没听张玉强说过有哪个人成功做到过,便是因为宋义的脉络太难把握。许三笑这个远在南山的小镇书记真的可以把握到这位莫测高深的宋书记的脉搏吗?
许三笑谈兴起了,索xìng说个痛快,继续说道:“之前在酒桌上有些话不方便说,这件事让你哥来做,可以讲有诸多不便,首先他在省委工作,跟这些部门的头头脑脑们经常接触,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一个商人的事情翻脸,实在有些为难,其次处在他的位置上,过多干预省委的工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张玉刚道:“你说的太对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件事他肯定是要推托的,所以我只说会尽力而为。”又有些担心的说道:“省委定期下发的那些文件内参什么的我也没少学习,你之前所做的那些分析我也觉得比较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这毕竟都是猜测,一旦咱们猜错了,贸然去做这件事,到时候不但得罪了那七家单位的领导,还同时让宋书记感到为难,咱们哥俩可就真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许三笑挥手道:“所以我当时才独自把这件事揽下来,我从一个小村官起步,靠了一点本事和运气混进了体制里,有今天全是赚来的,这就好比赌博,空手套白狼赢了一些钱,现在就等于把这些钱全压上玩一铺大的,输赢凭眼力和运气,我想你也许会想,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赌这一铺有点不值得,我这跟你说吧,哥们儿当官图的本就是一痛快,做事是跟地斗,整人是跟人斗,打抱不平是与天斗,件件都是痛快事,看见一件就做一件,若不如此岂会痛快?”
张玉刚听罢大为感慨,激动的说道:“许哥,如果说之前叫你许哥多半出于客套,这句哥我去却是出于最至诚之心叫的,你的想法太令哥们儿钦佩了,实不相瞒,就哥们儿的家世来说,这件事如果办砸了,哥们儿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比你要小的多,可是在没听到你这番话之前,哥们儿还是忍不住有所顾虑,总觉得为一个不是很熟的人担这么大风险太不值得,听了你这番话我才弄明白一件事,你要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哪个人,而是为了完善自我的人格,你是把官场当做了修行场,做一切事情从自心出发,所以才不会患得患失,所以才可以这般无所顾忌。”
许三笑道:“你要是再给我往头上戴高帽,我就快成了地狱的黑白无常了,兄弟你其实也不俗啊,兰chūn秀的事情换做一般官场人物,根本不可能说出你那番话来,我相信你如果对宋书记的想法有跟我一样的判断,也会如我一般满口答应下这件事。”
张玉刚正要说话,许三笑忽然听见从后院方向传来一阵哭声,凄凄恻恻,惨惨兮兮,嘤嘤咽咽,十分**。摆手示意张玉刚噤声,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心中一动,难怪林雨楼说这宅子不安宁,想不到还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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